子时过,风静雨停,喧嚣被浓郁的黑暗抹去,广袤的山林回归安宁。
闻琰颓然坐在门前,望着遍地水洼中闪烁着的零星光亮,似觉那些都化作幽灵之目,一齐望向自己。
他不禁将头低下去些,眼帘边缘暗了暗,从屋内透出的灯光被来人的身躯遮住大半。
“殿下?”
妘谦走过来,与他并肩而坐,摆出相似的姿势,身子微微前倾,两肘搁在膝头,看上去亦是疲惫惆怅。
闻琰心间五味杂陈,感念公子屈尊相待,终是有了少许开怀。
他为自己先前的不敬道了谦,妘谦轻说不必,并未放在心上。
“阿越她……没事吧?”
闻琰有满腹疑惑,但脱口而出的还是这个已经问过数遍的。
“暂无大碍,只是日后需静心调息,不能再有过激情绪。”
妘谦长叹一声,道:“我心有愧疚,初见她时,难以启齿,想着拖上一拖,先熟悉为好。而后看她与小羽比武,兴致颇高,愈发不忍打扰。直到今日,终于下定决心挑明一切,却未料越姑娘正处于内力大增的关键时期,遭受如此打击,必然有损心脉……罪过。”
闻琰声音低哑:“这不能怪您……”
话未尽,他低低咳嗽起来,几日积攒的劳累有损身子,这时也起了症状。
“信安……”
“没事。”闻琰笑了笑。
“明日,先同我去余粱吧。”妘谦道。
“好。”闻琰又咳了几声,“劳公子费心,臣……惭愧。”
妘谦摇首长叹:“舅父因我,猝然而逝。我愧对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愧对你。”
他称舅父,而非相国,是弃君臣之别,以亲人身份诚恳相诉。
闻琰心头一紧,耐着喉中干痒,抬眸向身侧看去,眼帘内映入公子坚毅的脸庞。
妘谦闭上双目,让令他无比煎熬的记忆再度浮现于脑海,接着便缓缓讲出了那夜所发生的一切。
如传闻所言,这场意外源自消息泄露,王室密探早早获知会面地点,并提前做好埋伏,于当夜突袭,杀死数名守卫,并连累闻老相国失足溺亡。
只是,杀手错估了行动时间,他们冲进客船之时,二公子尚在赶赴会面的路上,还未抵达岸边。
“这便是我能脱身的原因。”
“我与舅父,根本没能见上一面……”
妘谦脸颊微偏,用檐下阴影遮掩眸中泪光。
闻琰怔怔听罢,未有表情,只是咬紧了牙关。
“出事前,我收到舅父最后一封来信。”妘谦继续道,“那是他未至相爻便急急写下的,信上说,丢失的玉佩于姑未城中被寻到,现已重归他手,只待合璧。”
“舅父他,是如此期盼与我相认……”
他长吐了一口气,任内疚吞没话语,良久不再发声。
身边青年亦陷入沉默,旧忆在寂静中如尘埃般坠落。
直到屋内传来阿越的轻声呓语,两人才斩断哀思,回归当下。
闻琰起身欲拜,被公子拦住,最后只得作揖以致忠敬。
“你我之间,不必拘礼。”妘谦柔声说,“待见妘怀,我必讨来那落入他手的信物,将其归还于你,我二人继续以此为证,永结良谊!”
“谢殿下恩情!”闻琰拱手,忍不住哽咽,“臣……我可有,能为殿下效力之处?请您吩咐。”
妘谦终日平静的面容展露出欣慰的笑容。他轻轻笑道:“你无需为我做什么。”
“还记得田野相见那日你发下的誓言吗?我由衷地期望,信安能从心所向,为国为民,矢志不渝。”
“……”
闻琰讶然一瞬,含泪而笑。
“遵命。”
妘谦点点头:“夜深了,快去睡吧,你注意着身子,不可再劳心劳力,等到了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