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某昔日一度欲置你于死地,只因你做了九方烛的义子,于我而言,乃是头等强敌。但其实,我对你本人并不厌恶,反而钦佩。慕家犯下重罪,你大难不死却沦落敌营,无奈认贼作父,背着一身骂名,竟也能在那般境况之下参透六合神技。如此心性,怎能不令人叹服!”
“……”
这番话发自肺腑,慷慨诚恳,薛缜听来竟稍有动容,一瞬失神过后,轻轻摇了摇头,不自觉地握紧持剑的右手。
“将军过奖。”他低声道。
“好在苍天有眼,终是让你迷途知返,苦尽甘来啊。”陆承拍拍青年的上臂,“你我现已同为人臣,当摒弃前嫌,齐心辅佐君王才是。若大人怨恨还未消解,待我军凯旋,陆某再设宴当着众将士的面向你赔罪!如何?”
“薛缜不敢,谨遵将军教诲。”
陆承开怀大笑,见他果真丝毫没有要计较过往的意思,悬着的心总算平稳落地。
两人又交谈许久,夜半方过,营里兵士喝得东倒西歪,出征前的最后一次欢宴临近收场。
薛缜将烂醉的上将军送回去休息,穿过大片熏得他头脑发昏的酒气,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火光在眼帘边缘倏而一晃,有道人影悄然出现在前方,是个身着夜行服的男子。
“统领。”男子垂首,单膝跪地。
薛缜微微皱眉:“不是吩咐过,没有命令,不得擅自来军中吗?”
“统领恕罪。”手下人回答,“我们、我们捉到了一个虞国的细作……”
薛缜深深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赋闲三年,你们是真闲傻了不成?这点小事还需我来决断?”
男子诚惶诚恐,不敢直视统领,小声道:“那名细作女扮男装,过境后故意引起我们的注意,是自投罗网。她身上有隐鹓的旧制令牌。”
“……哦?”这倒是勾起了薛缜的兴趣。
“把人带来吧。”他道。
少顷,手下人押着一个体型娇小的女子进入帐中。
“叩见孤鹰统领。”女子惊惶万分,不待押送者发话,便柔若无骨地跪伏在地,重重磕了几个头。
薛缜冷漠地审视此人,对她的来意有了几分猜测。
“我问你答,要说实话。”
“是……”
“谁派你来的,为何要见我?”
女子怯懦地回答:“奴婢主人代号离雀,是南隐鹓……现更名为昭鸾的雀部首领,因身中剧毒将为鸾主所弃,故遣奴婢向您请降,求丹药救命。”
她颤声说完,不敢抬头,只觉等了许久没有回应,以为座上之人没有听清,思量着是否要再重复一遍时,忽闻前方传来一声阴森的冷笑。
“鸾主……有趣。”
瞬息之间似有厉风横扫,烛火半数熄灭,阴影遮蔽了女子的瞳眸,她张着嘴,却无法出声,仿佛被无形的手死死钳住了喉咙,内息震荡的剧烈痛苦伴随着惊恐,几欲撕裂五脏六腑。
临夜深黑的剑刃浅浅露出半寸,如鬼魅在昏暗当中睁开睡眼,闪过一道可怖的寒光。
薛缜缓步走到那细作身前,冷面依旧,胸口却有微微起伏,显然遏制不住内力汹涌。
侍立在侧的手下从未见统领如此暴怒,杀气威压之下亦是毛骨悚然。
薛缜俯身,捏住女子的下颌,强迫她仰视自己:“我竟不知,一群叛徒里还新出了个凤凰,你倒是说说,谁人如此大胆,嗯?”
女子睁大双目,拼命摇头,却根本挣不开攫住她的手,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出如虫蝇般细小的声音:“奴、奴婢不知……真的不……不知道……”
组织内纪律严明,她连顶头上司离雀的真容都未见过,何谈知晓鸾主的身份。
即将失去知觉之际,外力骤然松解,女子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犹如在地府门前走了一遭,后怕无比。
临夜露出的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