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换(1 / 3)

七八个人被护士领进来,打头的是统一穿着浅蓝短袖衬衫和墨蓝长裤的林业行政执法人员,一名青年女记者带着摄影师跟在后面拍摄。

看年龄和气场,基本都是两个部门二把手各自带了一个新人,动保办公室关昭只认识马主任,今天来的两个她全没见过。森林公安来的人还熟悉一点,三个人里,两个都是当天参加过针对老于的抓捕行动。

采访其实挺无聊,能问的问题想想也知道就那么几个,比如“为什么加入救援队”或者“这么辛苦的工作是怎么坚持下来的”等等。

关昭和闫山他们都是公式化回答,不抹黑、不抢风头,礼貌而稳妥地结束话题。

到了赵浩成这里,画风陡然一变,记者问的问题针对性很强,似乎专门做过功课:“你为什么会在出狱后加入赴生救援队,还成为当前救援队里资历最老的成员呢?”

这个问题讲出口真是难听,不止关昭几个,连动保办公室和森林公安的两位二把手笑容都僵硬了一秒。

“这有什么,既然出来了,总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吧。”赵浩成靠在由护士摇起来半截的病床上,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腿均有几处不正常的发白和褶皱,嘴唇颜色发暗,带出的笑却称得上阳光:“我为我做错的事付出了代价,现在正该弥补。”

本意是为了赞扬表彰的探望仪式在一个众人皆无准备的尖锐问题中结束了,不大的病房里塞着十几个人,只有赵浩成的笑全无破绽。

闫山挽救了屋内气氛,提议去野保中心和基地参观,大家都同意。赵浩成自不必说,关昭也被他以行动不便为由留下来,带着虞佳期和马其乐走了。

“那个记者的问题,”关昭等病房里只有他们二人时才问,“你回答的不是真的,是不是?”

“何以见得?”赵浩成无聊地用手指抠床单:“闫队告诉过你吧?”

关昭摇头:“佳期提过几句,但我不信。”

赵浩成想挠头,不过没什么力气抬手,只好放弃:“关医生,关姐哎,这有什么好不信的?”

“少拿贫嘴糊弄我,”关昭只是腿疼,不是脑子坏了,“我可没被猪啃过脑袋。”

“算我求你,行行好,别提这茬了行不?”赵浩成哭丧着脸:“那我换个说法,你不信哪个部分?是不信我进去过……”

“我不信你是因为盗猎翠鸟进去过。”关昭根本不待他说完。

“那你觉得呢?”赵浩成贱兮兮地笑:“我在关姐眼里,形象这么伟光正的吗?”

“那倒也没有,”他一耍嘴皮子,关昭就想怼回去,“形象伟光正的是闫山,你是沾他的光。我不信他会跟乱七八糟的人待在一起。”

“啧啧,你们不愧是小两口,三句离不开是吧?”赵浩成吹自己的头发:“别埋汰我了,我告诉你还不成吗?挺俗套个事,被你搞得这么严肃。”

“手机,帮我拿一下呗?”他朝床头柜努努嘴。

“干什么?”关昭依言拿起手机。

“私密相册,你自己看吧。”赵浩成道:“密码160503。”

他这么坦然,关昭反而有些犹豫:“里面没什么乱七八糟我不该看的东西吧?”

“呃……好像没有?哎,我这不是不方便?都是成年人了,你看到就当没看到嘛。”赵浩成颇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关昭原本还在担心会看到点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没想到相册打开,八千多张照片,全部都是翠鸟。她不是鸟类学家,也能大致分辨出其中至少有六七个不同的种类了。国内总共才有几种翠鸟?十种?还是十一种?莫非都被赵浩成的镜头捕捉到过?

相册里保存的都是成片,那背后舍弃的废片该是一个什么样惊人的数字?

她对赵浩成的印象,其实一直都是一个颓废又不正经的三流摄影师,说难听点,就是玩相机的无业游民。但这八千多张翠鸟的摄影作品,证明了她也犯了以貌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