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趁着夜色入了府,廊下皆掌了灯,迷迷蒙蒙,端的是诗情画意。
云窈见苏侑面色凝重,安抚地开口:“待问完话,将你爹的记忆消除便是,不必太忧心。”
“竟能如此?”苏侑大开了眼界,不由得好奇起来,“修仙,当真如此快哉?”
云窈与讼雀答不上来,只能寄希望于顾钦。
顾钦不知仙门弟子当如何,却清楚修行并非易事,于是道:“尚可。”
许是他生了副令人不敢反驳的脸,苏侑顿悟般点点头:“也是,旁人眼中,在下每日过得亦是快哉。个中烦忧,又有谁能懂。”
小径蜿蜒至书房阶下,几人隐了身形,留苏侑问老侯爷的近侍:“我爹可是还未就寝?”
除去已逝的苏珏,老侯爷最看重苏侑这个儿子。可自打父子俩大吵了一架,已有一年不曾好好说过话。
听见外头的动静,苏文远翻书的手顿了顿,故意唤道:“辰四,换茶。”
于是,苏侑顺理成章地跟了进去。
“你来做什么。”苏文远故作讶异。
待辰四沏上热茶,恭敬地退了出去,苏侑在下首坐好。
顾钦指尖蓝光闪现,下一刻,苏文远神情变得呆滞,宛若提线木偶。
苏侑问:“爹,您为何不许孩儿入朝为官?”
“珏儿因此而死,我、我不想再失去你们。”苏文远面上沉痛不已,仿佛几息之间苍老了十岁。
“大哥的死,不是意外吗?”
苏侑分明听说,当年武安王领兵逼宫,杀红了眼,意外将不会武的长兄刺死。
苏文远摇摇头,道:“是珏儿以命做局,诱武安王谋反,这才有了新帝的翻身机会。”
自古以来,夺嫡之争无不是血流成河。只这一次,宣平侯最看重的嫡长子,用自己为他人做了阶石。
苏文远不敢怨新帝,却也不愿再卷入朝堂纷争。
苏侑艰难地消化了内情,失落地开口:“可如今四海皆太平,为官也无性命之忧。”
“糊涂。”苏文远横眉斥道,“伴君如伴虎,谁能保证那位能始终念着旧情。更何况,当初、当初......当初是我阻拦珏儿,才让他二人生了嫌隙。”
见父亲一脸颓败,苏侑的不忍占据上风,他抱歉地看向顾钦:“我问完了。”
顾钦依言消除苏文远的记忆,后者茫然地眨眨眼睛,疑惑道:“侑儿,这么晚了还不入寝?”
三人消失在房中,将空间留给父子二人。
云窈正思忖着如何说服中晋皇帝,今日听那老侯爷一提,心生一计道:“苏珏与新帝关系匪浅,竟能以命做局扶持他上位,而且两人还曾生过误会,也许能用这个劝诱新帝让我探一探记忆幻影。”
讼雀赞不绝口:“我家窈窈脑瓜子真灵。”
“没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啦~”她嘴上谦虚着,实则笑得眉眼弯弯,处处都透着欢愉。
行在后头的顾钦暗自记下,原来云窈喜爱听夸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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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下朝,苏侑便于卯时入了宫,免得半路碰上自家父亲,生出什么岔子来。
新帝待宣平侯府极好,是以苏家儿郎身无官职,依然来去自由。苏侑将人带至宣室外,将意图知会内侍,在阶前等了起来。
眼前几位如天人之姿,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前一站,苏侑竟恍若误入了仙境。
讼雀歪头看看他:“你生得也好,而且,我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大抵是不曾被女子如此直白地夸奖过,苏侑登时面红,不自然地摇起折扇,逞强道:“谢阿松姑娘谬赞。”
经讼雀一提,云窈亦是觉得有些印象,可世间千千万万张脸孔,她自然也记不住。
“咳。”
“……”云窈收回眼,埋怨地瞟瞟顾钦,“莫要总是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