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大可以着眼建功立业,可女子,生来便被教导相夫教子,成为谁精美的附属品,也怨不得不够理性,谈不上格局,眼里只有情爱而已。”我很清楚问题出在哪里,不由反呛了他一句。
“可你,”他拿我举例。
“是,我特立独行,可你明知我的与众不同,其中蕴含着多少旁人无法企及的运气。再说我上了头,不也一样奋不顾身,撞得头破血流。”
他沉默了,承认我所言非虚。
说着说着又拐到了辩论上去,等我意识到时,无奈地挤出笑来。胜负欲可能迟到,但从不缺席。
“就连你也做了诸多努力才让寺里的人吐露了一瞬真心,我突然就对之前使尽浑身解数也没套出一点消息释然了。”他另起了话题。
“要说潜心修行之人应当远离世俗喧嚣,但却总是或主动或被动地会卷进去。木已成舟,便不得不学习一些应对规律,比如向来都是守口如瓶能换一线生机,乱嚼口舌则不经意就会葬送性命。好在对于眼前这座寺庙而言,身不由己的岁月都已过去,希望日后它能回归纯粹安宁。”
“上回我来时,碰见了一群使者,宣称带回了安平公主的衣物以期魂归故里,但他们到达的时间晚了几月有余,也并没有举办什么隆重的典礼,而是四处在探寻,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因。”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我觉得讶异,“我以为他就算生气,也会不露端倪,没想到会冒上风险寻我踪迹。”
“显然你在他心里,不止一颗用后即弃的棋子而已。”奚枕寒投来的目光里带着欣赏之意。
“又是一桩事与愿违。”我撇着嘴摇了摇头,带着无可奈何的心情。
回去的路上,斟酌许久,我还是向他提及了母亲的踪迹:“关于你最初想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事到如今,我终于可以亲口向你回应。你受托寻找的那个人,侥幸逃脱了针对她的那场大火,放下了过去所有恩怨,在某处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没想到有朝一日,真能听到实情。”他放慢了脚步,连带着语气。
“但时过境迁,这答案中蕴含的利害关系,反而让你不再能轻易去复命。”我快步上前,面对着他的沉思狡黠补上了下一句。
“但其实没关系,我此时此刻对你相信,未来也一定会尊重你的决定,不论是据实相告,还是不动声色地虚拟出另一种情境,以你的周密,不愁达不成皆大欢喜。”
“你这选得可是个好时机,后续可能的伤透脑筋鞭长莫及,现在我还只能对这份坦白表示感激。”他着实没招架住真诚这一必杀技,“挺好,再想起来,你起码不再会觉得孤寂,远方总算还存在慰藉。”比起表面上那份无奈,其实他打心底在为我开心。
“我以为自己会在得知真相后满心欢喜,但其实不瞒你,有许多时刻都是五味杂陈藏在心里。一边是迎接未来的新生,一边是怀抱过去的消逝,这实在是鲜明的对比,任何有偏向的情绪都让我不禁慌张又抱歉。好在最后我终于与自己和解,能够足够理性地说出祝福与告别,这种成长,虽然痛苦,但很值得。
甘心用岁月为祭放逐自己,来偿还一段夭折的感情,这样的付出值得一次再出发追逐梦想的可能性。亲手将爱推入绝境,然后弥补至死不渝,我只希望他最后一刻得到了安息。”我竟顺着心意最终还是给了评语,免不了被吓了一跳,看着奚枕寒喜笑颜开,我知道他也循循善诱耍了小把戏,果然,真诚对谁都是必杀技。
我与他时至今日,依旧对有来有回的这种互相设计乐此不疲。
晚饭依旧由他带着去寻觅,我开始着意去记这条路线,为以后自己来去提前准备。在逐渐变暗的天光里看到小屋的轮廓时,我开始思考起怎样安排今晚的住宿问题。那一张大的睡塌见证过我与桑榆的亲密无间,可对我与奚枕寒而言,着实不能共享的没有芥蒂。就算我能无视男女有别的考虑,中间那张小几也实在隔不断翻涌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