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蕃王上瞧下瞧,最后无奈一叹,“你的母亲叫姓‘时’的带去了金陵,”他道,“如今,你也叫姓‘时’的迷得五迷三道,当真是我家欠了姓‘时’的一家?”
傅玉璋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至亲之人,“舅舅…”他唤道,脑中却一片混沌,不知要说甚。
“你手里的人自不会瞎说,我瞧着,石磊也吩咐了松州兵,也不知是否管用,见着的人实在多…”吐蕃王拍了拍他的肩,“所幸,此地路远,真有闲言碎语,亦传不到金陵。不过,玉璋——”
吐蕃王看向他,问到他的心坎上,“你是如何打算的?”
“她的身份也够,若想纳妃,她…”
“不,”傅玉璋尚未分清心意,却依凭直觉否定了这一提议,“她不愿的,亦非我所愿。”
“为何?”吐蕃王问道。
是啊,为何?为何救了她,却分不清心意?
傅玉璋想起上一世。
上一世,他与时临安相伴五年。两人心中霁月清风,却架不住旁人将污水泼来。
有人道,青州的王家休了时临安,正是发现东宫与中庶子的一番情缘,忍受不住,故而有此举。亦有人道,傅玉璋去一封书信,勒令时临安还朝,生生拆散一对恩爱的小夫妻。
总之,说甚的都有。
有时,时临安听了新说法,觉得得趣,还会学来与他分享。二人一面煮茶,一面分说戏谑,是艰难岁月难有的乐趣。
所以,这一世呢?峨嵋岭的那一夜,他叫三只枇杷扰得,做尽光怪陆离的梦,他的心中真如他想得那般清明?
见傅玉璋答不上来,吐蕃王不再逼他,他留下驱寒的汤药,走出门去。
同样的问题,也困扰着时临安。
三日后,她自昏迷中醒来。阿扎林逋送来府中婢女,将她服侍得贴心。
一众相熟的,不相熟的,或隔着屏风慰问一番,或托人送来挂念,只有拼了命救人的傅玉璋,既未前来,也不曾递过一言一语。
市光倒是来了,陪了她半晌。他未提起当日的惊骇一幕,只道:“月琅达已叫人看起来了,她无事,连风寒都不曾得。她问了你几遭,大约是感念于你危难之中还推了她一把,她想通了,待你好一些,便为你解了蛊毒。”
想起这个杀器,时临安也是头疼。诚然,留她在身旁,一面是看透她的背后有袁氏一党的身影,若舍了月琅达,他们定要送来后招,便不如留下尚且天真的月琅达,好应付一些。一面也是怜她孤弱,一个受尽娇宠的姑娘,一夕之间没了阿爹、阿姊,若他们再不帮她,可叫她怎样撞开南墙?
只是,百样算尽,没料到月琅达会巫蛊之术。这是她穿越之后吃的最大的亏,她当记住。
时临安在市光的掌心划出一个“好”字。颈上的伤口邻近血管,太医令叫她暂且莫开口,好一些再说。
临了,市光凑近了她,“这几日,殿下忙着为吐蕃王送行,亦与布政使、松州府知府商讨在此地建立互市的细处,还有谭子健,早叫人看起来了,正在审问…”
他说了一通,终于说到关键之处,“殿下忙得脚不沾地,”他道,“不是不想来看你,你别多想。”
在时临安一番无语的眼神中,市光自觉为傅玉璋做了一件大好事,他团团一拜,心满意足地离去。
夜已深黑,婢女掩好床帐,熄了火烛。
时临安看着弦月从窗户的底端爬上了高处,依旧没有睡意,她只觉是白日睡多了,醒了精神。
这时,屋门被轻轻推开。时临安以为,是婢女进门添水,以防她半夜口干,她便阖上眼,没有做声。
然而,脚步自门口踏来,在她的床前停了许久。时临安正觉得奇怪,欲睁眼一瞧究竟,床侧一低,有人坐下了。
这下,时临安再不敢睁眼——她生出直觉,知道这人是谁。
不是说,这人忙死了,忙到挤不出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