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坏了几匹马,”时临安避着人群,轻声道,“到了家中,舅舅一句话没说,便给了阿爹一顿狠揍,只道阿爹没有顾好阿娘。”
“后来,阿爹的丧假已尽,次日便要复朝,舅舅气不过,又揍了一顿,”时临安用手指了指额头、嘴角,“此处、此处,俱是伤口,惹眼极了。”
“因面有不谐,我劝阿爹告假,待伤好一些。”她卖了一个关子,“你猜怎么着?”
石磊转过头,看向一脸鬼精灵的时临安。“他没应?”石磊问道。
“石大人,你当真了解阿爹,”她赞道,像是未见石磊面上复杂的神情,“阿爹道‘不可因私废公’,便带一脸的伤去上了朝。”
“他这个人…”时临安停了停,才道,“总这样。”
其实,时临安与这位便宜老爹的缘分很浅,浅到仅可在记忆中一寻他的踪迹。因而,她对于时熹的印象并不深。
不过,有一道场景,她记得分明。在弥留之际,时熹惦念的是朝局、东宫,对于她这一个女儿,他只留了一句,“霁春,父亲对不住你。下一世,你与你阿娘,不要再遇见我。”
原主有意尘封了自个儿的情绪,不叫时临安探寻。因而,时临安不知道,那一刻的原主怀抱怎样的心情,听这一句遗言。然而,即便以旁观者的视角,时临安也为原主不值——
“先公后私”的时熹,怕是没有分一丝精力、时间交于“私”。
许久,石磊才赞了一声,“时公高义。”
☆
因吐蕃人好酒,阿扎林逋扛出窖中的剑南春酒,决心叫这群酒鬼瞧一瞧厉害。
却不料,吐蕃人一对一地盯上汉臣,一句“两国交战日久,杯酒泯恩仇”叫人不得不举起拳头大的酒盅。
阿扎林逋暗道“失策”,然而,此时再换甜酒已来不及,阿扎林逋一面忧心一劲儿被灌的太子殿下与布政史大人,一面自身难保,喝下不知道多少盅的佳酿。
时临安机灵一些,瞧见形势不好,只道“出门散口气”,便遁了出去。
这一遁便是半晚。
直到月上中天,时临安再次归来。一队侍从局的小监打扫一片狼藉的“战场”,该灌醒酒汤的灌汤,该搀回房歇息的搀回房。一群醉鬼咕咕囔囔,睁一双朦胧的醉眼,与身旁之人约定,要来日再战——自然,身旁之人姓甚名谁,来日是何日,俱不知晓。
时临安、市光领着一伙小监,将傅玉璋架回屋中。
将将踏入门槛,“醉死”的傅玉璋一展双臂,站直了身子。小监行了一礼,带上屋门,退了下去。
“他们人呢?”傅玉璋问道。
市光指了指堂屋的另一侧,“已到了。”他答道。
傅玉璋一整外袍,捋平其上的褶皱。
时临安瞧了一眼,傅玉璋的面色如常,仅眸子有一些发亮。
她心道,好一个演员。
二人绕过幔柱,一张乌木塌上分坐吐蕃王、南日伦——吐蕃王一面揉太阳穴,一面饮醒酒汤,显见喝了不少。倒是南日伦,身形端正,瞧着清醒。
时临安打量半晌,最后,她朝“南日伦”一拜,“见过吐蕃王。”她道。
“南日伦”瞧了她一眼,又与一旁的“吐蕃王”对视一眼,“中庶子可是饮多了酒,认不清人了?”他语气平静,问道。
“吐蕃王说笑了,下官仅饮了三盅,便避了出去,”时临安理直气壮道,面上不带一点儿避酒的不好意思,“座中怕是无人比我清醒。”
“哦?”“南日伦”转过身,正对着时临安,他的胸前配珠串,串有绿松石、琥珀、珊瑚,分别代表天、地、人,“为何我是吐蕃王?”他问道。
时临安举起左手,指着腕子,“因为这里,”她道,“阿爹与玛本有旧,曾道玛本左腕有一痣,色如胭脂。”
闻言,“吐蕃王”举起左腕,捋开绿松石手串,露出腕间的一粒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