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 下(4 / 4)

了就早些回去,我有事再叫你。”

“奴婢不困。”

苏倾河不动声色揉起暗红的锦帕:“你怕我殉国?”

碧水惊怖:“郡主!”

“你放心,”苏倾河倏而笑了,“本郡主如果要殉,一定会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司马宴看着我一剑穿心,让他从今往后日不敢思夜不敢眠,生生世世都记得我。”

碧水捂住脸,泪如雨下。

她的小主人,性命比纸灰还要轻薄,为何偏还活得这样清彻?

日出破晓,叛军将领闯入长公主府:“请郡主移步金銮殿,觐见新皇。”

碧水冲他吼道:“郡主体弱,昨夜又突发咳疾彻夜未眠,出了事你敢偿命吗?”

苏倾河却自己披衣起身,在内间唤道:“没事的碧水,替我梳妆吧。”

青丝盘,琼花缀,梳成的发髻还是旧朝模样。

镜子里的自己清瘦单薄,再怎么弯眉勾唇也笑得勉强,简直像害了相思病一样。

从现在起,苏琉璃就不是郡主了。

她为了他,也算得上倾尽一切。

梳妆台临近窗边,可以听到金靴踏雪传来的沙沙声,脚步到身后却慢慢停了。

苏倾河没有回头,亦不开口。

许久,才听得一句压抑克制的:“琉璃。”

没有安慰,没有解释,连句抱歉都没有。

而亲手把他捧上侯位的自己,会被史笔肆意杜撰,生生世世遭受万人唾骂吗?

碧水悄然退了出去,苏倾河用木梳掠了掠碎发,提裙走到他跟前,转了个圈,莞尔:“司马宴,我好看吗?”

司马宴双肩一颤,猛地抱住她:“若是难过,便哭出来。”

她曾以为,他是自己的良人。

往日她好哭,一半是出自真心,一半却为惹他心疼,如今命不久矣,还矫情什么。

苏倾河在他怀中嗅了半晌,终于寻觅到一缕极淡的沉香:“我大表哥和二表哥呢?”

他身上干净又清爽,根本不像动辄就要上战场搏命的人。

司马宴一顿,涩声道:“陈王不能留。”

“那我呢?”

司马宴搂得更紧,像是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我在,莫怕。”

或许,她已经不怕了。

“你说欠我的都会补上,是真的吗?”

“嗯。”

“那我死后一定要变成鬼,和你一起不老不死,亡命天涯。”

他不再应声。

握剑时决绝肃杀的手此刻却颤颤巍巍,似经历着比她还要煎熬的凌迟。

“司马宴,”苏倾河闭上眼不再深想,生怕又陷入被他爱着的幻象之中,“再陪我看一次灯吧。”

“……好。”

她没能看到灯,说话这句话便失了意识,一病之后再没好转,接连烧了三天三夜,待转醒之时已是正月十六。

王朝改姓,旧宫新主,皇族嫡系被诛杀殆尽。长公主府的金匾悄然换成普通木匾,她也被褫夺郡主封号,贬为庶民。

墙外人声喧沸,墙内尘梦无声。

苏倾河看着枕边一盏洁白如雪的兔子灯,刹那湿了眼眶。

怎么办,她根本连恨都做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