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珩看着华阳的手,忽然想起了七年前的一桩旧事。
那天她逼着他去平康坊,结果错过了宵禁,就在人家妓寮里睡下了。王珩不敢叫别人来送她回宫,更不敢自己送她回去,只得关上门守了她一夜。那一夜她也是这样,软软地握着他的手,他也没有抽走。
但这件事情只有他二人知晓,他为了她的名节,只说自己一人夜宿平康,回弘文馆后,受了好大的惩戒。
然而今日不同,她寝宫外那么多的宫娥,还有桓浩和御医,他们眼睁睁看着他走进了她的寝殿。
于是王珩还是把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转身离开。
守在外间的许娘子见他出来,本想上前劝阻,但到底没有,只是恭谨地替他打开了门,躬身送他出去。
桓浩见他进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立刻便出来了,有些好奇,问道:“大长主有何吩咐?”
王珩只得远目:“没什么,思念故人罢了。”
*
华阳醒来的时候,榻边只有许娘子候着。她翻身挣扎坐起,许娘子听见响动过来将扶,顺便往她背后垫上迎枕,她有些失落地看了看手心,说:“娴娘,我做了个梦。”
许娘子转身帮她递水,呕血过后她喉咙干涩,许娘子在水里加了蜜,又添了一小把薄荷末,清凉润喉。服侍着她喝下去后,许娘子才问:“大长主是又梦见东幸路上的事儿了?”
这些日子,她做梦无非围绕着这个主题。今日她被王太妃因南幸一事气急了,大抵做的也还是那个梦。
但是华阳却摇了摇头:“真奇怪,今日我倒梦见我年幼的时候,那时候不懂事,偷摸着去了趟平康坊,结果错过了宵禁被关在里头了。随我去的……内侍吓得守了我一夜,第二日,还在宫门监受了好大一顿罚。”
许娘子轻笑起来:“大长主那时,确实胆大。平康坊鱼龙混杂,多险呀,怎敢轻易在平康坊过夜呢。”
华阳说:“我是不敢,睡到半夜醒过来,见那内侍跪坐于榻前,一直抓着我的手,我便忽然安心下来。也是奇怪,他那会儿又不是羽林中郎将,我怎的就敢信他,能把我从妓寮里全须全尾地带回大明宫呢?”
许娘子附和着:“是呀。”
华阳拍了拍脸,又长叹一口气:“罢了,梦也醒了,那王太妃呢?”
华阳此生最恨就是吵架吵不过人家。今天她和王太妃言语上来去一番机锋,因主题还是南幸临安之事,在大朝会上和她儿子吵了大半月,好容易休沐,又要和人家阿娘吵,简直头大。故而她一上来就带着火气,如此便落了下成。
所谓吵架的要义,第一便是不能让对方看出你憋着气,这一点华阳先输一局。第二便是要让对方哑口无言,这一点……华阳原本可以做到,但突然吐了一口血。简直是就业未半,中道崩殂!
她扶着胸口,叹自己也并非西子一类的病美人,气急吐血一事,竟也能发生在她的身上。
许娘子说:“王太妃见您晕厥,也受了惊吓,现下已经回府将养着了。”
华阳翻了个白眼:“也是,仗着辈分高,什么苦口婆心,都是假的。”
许娘子又道:“下午桓郎和王郎也来探过,现下桓郎要轮值已经离开了,王郎还在,大长主要召见他么?”
王珩这个兼任的门下侍中,隔七日要在章华台轮值一夜,因此外围宫室内有一间偏殿是作为他的卧房的。距离华阳寝殿,也就过一道院门,半柱香不到的路程。
华阳问了时间,恰好差不多是用暮食的时候,她便让人把王珩给请来一起吃。下头一个小女史应了喏,正准备出去,便同外头来的一个女史撞了上去。
许娘子问:“何事如此匆忙?”
那小女史答道:“是桓娘子求见大长主,她说,若大长主未醒,许娘子也可做主,有重要的事情得告知。”
华阳一边笑着说桓揽月会挑时间,一边正准备下榻,跟在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