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终归有自己的日子。
想到此,阿芙更加郁戚,一想到裴炎今后与谁结发好合,子孙绵绵,她竟有莫大的失落。
耳边却蓦然传来裴炎沉沉的嗓音:“那便回去吧。”
阿芙一怔,悄悄地转过头,却见裴炎轻合双眼似在假寐。
她垂眸,瞥见他长袍一角,流云纹格外刺目。
心中不由泛起一阵苦楚:裴炎终归与她不是一路人。
他对她敬重有加,向来不存男女间的偏颇。他甚至没将她当作亲密无间的小妹,永远永远只冷淡地喊她一声大小姐。
从他们最初相识,他就对她有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
于是阿芙气恼,她明明想与他亲近来着,这人自矜自傲倒将她推去千里之外。
那她便要更任性,更刁蛮,似乎就能得到他不一样的反应。
她这样思索着,索性又埋下头。可她也许再不会知晓,方才裴炎已望着她好久好久。
他见着她丢盔卸甲的脆弱,也见着她忧思忡忡的落寞。
原本她的眸子里装满了漫天斗星的璀璨,而今却被乱世的劫难抖落了一层阴霾。
裴炎从来不明白,也许于阿芙来说,世子已是她唯一的牵挂。
否则她为何千里追来,只为见那薄情公子一面。
-
几日相安无事,阿芙在丰京城实在无趣,心中不由多了几分烦闷。
裴炎照例早出晚归伴随圣驾,旁人见了眼红,管家说登门送礼的人也多了不少。
只是阿芙果真再也没见着吟兰,难不成裴炎真将她赶走了?
她虽心中好奇,却无暇过问旁人闲事,一门心思琢磨自己心中的计划。
中秋庆典临近,丰京城也变得愈加热闹。
裴炎的宅邸也没闲人,管家忙里忙外置办着节庆货品,抽空还得与那些突然拜访的门客斗智斗勇。
有些礼不收也得收,有些人情无论如何也不敢欠下。管家既要担忧遭裴炎恐遭参奏,更需权衡各方势力以求在朝中安稳。
裴炎分身乏术,也只亏有管家如此得力才能安乐。
裴炎在天气极热的这一晚回了府,他难得有空与阿芙共进晚饭。
两人默默吃着,四周无人打扰。这样一份难得的平静,竟让阿芙生出了安居小池坞的错觉。
他们饱餐一顿,柳妈默默前来收拾碗碟。
阿芙听见裴炎喊来了管家,对他嘱咐:“近日天干物燥,务必小心走水。马厩那边多安排两个人看着。”
管家一件件应下,随后又退到一边。
裴炎见阿芙坐在桌前,面上仍是一副意犹未尽的神情,不由淡笑道:“你今日胃口如此好?”
阿芙娇憨一笑:“总算有人陪着我吃饭,心情当然好。”
他笑意不敛,沉声道:“我也许久没安安稳稳吃一餐饭,有你作陪倒也不错。”
阿芙一怔,惊讶地望向裴炎,她见他嘴边带着笑意,心底有些捉摸不透。
她站起身,慢慢走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天色,顺口问道:“你今日无事?”
裴炎点点头:“官家忙着甄选画师,择中之人须在中秋夜宴御下作画。我造诣粗鄙,也就不凑这热闹了。”
阿芙心中惶然。
她那日在画坊见着的画像虽算不上名家大作,但笔画勾勒里也显匠心,如何也不能说裴炎“造诣粗鄙”。
她假意随口问道:“裴炎,你平时作画么?”
裴炎淡淡道:“极少,锦衣骑公务繁碌,我何来这样的闲情?”
阿芙默然,心道如此。那张收藏在画坊的红衣少女图,必然是他将时间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用心致力的作品。
阿芙从未想过,裴炎对赵定柔居然那样痴心......如此一来,那句劝诫便更加说不出口。
阿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