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那头一时沉默。
步鸟送降暑的汤进来,见灰原薰在打电话,放下汤后就捂住嘴退了出去,灰原薰连道谢都没来得及。
“会死很多人吗?可是,”她重新贴近电话,“为什么你听上去一点儿都不着急?”
“你的意思是,最好我立刻赶过去?”
“可以吗?”灰原薰笑着问。
夏油杰坐上靠墙的高凳,一脚踩上凳边,一脚脚跟踩着地面:“当然不是不行。只是,你能负责吗,小薰?”
他的话听来莫名其妙。
“负责什么?”灰原薰问。
“假设这个有村君还活着,又有将他救回来的可能,你能保证他和其他可能会被咒灵杀害的人,在获得了安全的未来后不会做出伤害他人的事?”
“……什么意思?”
夏油杰知道,女孩并不是没有听懂,她只是需要更直接的说明。
“如果灰原不是咒术师,没有去帮普通人,他就不会死。就和你问我他是不是被人杀死的一样,既然创造出咒灵的是人自身,只要人类存在,咒灵就永远不会消失。这个世间的人类,难道不应该自食恶果?”
“……”
“退一万步说,我过去找你,帮了他们,他们又能给我什么?你也见到了,我会向信徒们收取代价,他们不是我的信徒,除了田地外一无所有,那么,就算是你欠下了我的人情好了,你要怎么还?打工?你永远都付不出能和人命相当的价格。”
夏油的声音,听上去很清楚,带着水雾晕染的气息,但再清楚不过。
灰原薰眨动眼睛的速度迟缓,呼吸却不受控制地变重了。
世界好似忽然成了黑白二色,所有一切都暴露在光线中。风沙散去,出现在眼前的不是宝藏。
她认知中的那个夏油杰,和哥哥一样温柔的人,怎么会和虫子褪下的绒皮一样,在这片月色中灰飞烟灭呢。
但是,她的确没有听错。
“所以,我能给你的建议就是,”夏油杰的声音还是同样,却好似离她很远,“跑吧,小薰。别让它们看到你的眼睛。”
电话被挂断的声音,意外地刺耳。
夏油握紧了手机,又垂下手。浴室的灯光有些晃眼,他任脑袋往后靠在冰凉瓷砖上,轻吐了口气,好似刚抽完最后一口烟。
一切都说清楚了,不能说更多了。
如今他既已意识到她抱有其他的心思,也就不能再让她陷得更深。到底她已一脚跨入这个世界,还是直接点破得好。
玫瑰色彩的生活只存在于电影里,哪怕是至强者也无法摆脱长吁短叹。
他曾听灰原说不想让妹妹到高专上学,因而灰原薰终究要离开,她会成为普通的女大学生。
再会,也意味着分离,他能做的仅此而已,余下的……只能听凭各自的命运了。或许,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