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了一声,“那副使,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千扬打眼望去,眼熟什么呀,浩浩荡荡没边儿的人影,正副使那绯色身形都时隐时现。
西兰还在绞尽脑汁,千扬却没再理会,因为官家出现了。
前头是紫宸殿,官家立在高高的台基上,背手朝下望,身后杵的又是黄麾又是玄武幢,脑袋上老大一片似飘着七彩祥云,显得隆重又滑稽。
千扬朝官家瞥了一眼,便垂目拾阶而上,半道上却见眼底下伸过来一只手,“怎么不笑了?”
官家亲自下来迎她,引得紫宸殿前百十来号人暗暗侧目,千扬本能地抽手,官家却攥住她的腕子不让她退,顺手还朝她脑袋上掸了掸,“花钗重不重?这就是身为宠妃要担的分量。”
这般不庄重,有种旁若无人的随意,透出格外的亲昵来。皇后在近旁瞧见,心中很有些艳羡,倒不因千扬得圣宠,只是在这世上有个人真心欣赏你,能同你说到一块儿去,无论那人是谁,都弥足珍贵。
官家有几日没见千扬,这会儿其实已经很收敛了,没再说话,只握着她的手往紫宸殿上走。
进到殿中,官家不得不放开,偕皇后去宝座上端坐,临错身时,还低低冲她耳语,“昭仪,朕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你可快别了......千扬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册封礼其实很无趣,随着典仪的唱和声,无休止的跪拜,行礼,听冗长的四六句。千扬的耐心就快磨没了,这时候,终于听见一声高昂而喜悦的“礼成——”。
千扬站起身,垂首由人引着去殿外,只要最后再朝天一叩首,接过册宝,那便算折腾完了。
她伏地,眼前是绯色的袍角......噫,这就是那位副册使不是?正好能就近瞜上一眼,究竟西兰有没有看错,到底哪位外朝大夫,竟能叫她眼熟......
接过册宝的当口,千扬不露痕迹地一抬眼,却旋即呆住了。
怎么会.....是他?
这人显得比她淡定些,唯独眉眼间有深重的怅惘,松开手里的册宝,轻轻道:“娘娘,别来无恙。”
其实算来快有十年未见了,可他模样并没有大改,加之这个名字隔三差五就往耳朵里钻,不由一遍遍去回忆,所以轻易就辨出他真身。
可不正是陈孟瞻。
旧日里她寄居在叔父家时,婶母常念叨的,那位“前途无量”的内侄陈孟瞻。
恍完了神,千扬还记得回头朝高座上的人一望——这就是他所说的惊喜?真够无聊的,他脑袋被门夹了吧!
千扬懒得去想官家究竟有什么居心,她对陈孟瞻没好感,这同官家并不相干。当下退后两步,面无表情道一句“陈大人”,便抽身要走。
殿前没有多少人,皇后已率先回了福宁殿,唯独官家还在里头的高座上,讳莫如深地望着她。千扬莫名觉得此时的官家很碍眼,索性连招呼也不去打了,扭头就往庆寿门上去。
“娘娘......”谁知陈孟瞻却喊住她,“一别经年,您过得好吗?”
千扬本不打算理他,可听见这句酸话,没忍住回头呲哒他,“陈大人不长眼睛吗?好不好的,今日您所闻所见,还不明显吗?”
陈孟瞻呆了呆,“娘娘......好像变得同从前不一样了。”
那不然呢?十四五岁寄人篱下的孤女,同天子身侧尊荣无两的宠妃,难不成无甚差别?
千扬顿住脚步,认真望住陈孟瞻,觉得有必要彻底结束这段莫名其妙的尘缘,“陈大人,有些话,今日我便同您说清楚——我幼时曾蒙叔父婶母照看,同您相识一场,也是难得的缘分,只是那缘分到不了旁的上头。如今我是天子的昭仪,陈大人您也有您的大好前程,合该各自安好,不该有的想头,便就此打住吧,您说是不是?”
陈孟瞻一张脸白了又红,千扬没等他开口,撂下总结陈词,“陈大人别再往宫里头递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