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太后一口气喘不上来,回过头去,咳得惊天动地,好半晌才直起腰。再开口时,语气显得十分疲惫,“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圣人自己回去思量吧。只一样,我要告诉圣人,在这皇宫里头,没人是为自己活着,孰轻孰重,心里头该有杆秤,认准了走下去,才可能活出自己的路,不然宫里头的日子,迟早会将你吞噬得骸骨不剩。”
太后漠然别开脸,“圣人退下吧。记好了,这样的事,再没有第二回。”
皇后走后,蔺姑姑扶太后往东次间坐下,束起袖口替太后捏肩,“太后何必动气,圣人是个明白人,您同她分辨清楚利害,她如何会拎不清呢。”
太后轻哼了声,“年轻一辈孩子,好日子过惯了,哪里知道事态轻重。好声好气同她讲道理,她只怕还在心里头埋汰你浅陋无知。”
蔺姑姑只好说是,“但凡生在太平岁月,富贵窝里女孩儿,哪个不是千娇万宠着长大?圣人娘娘没经历过您经历的那些,也不怪她不晓事,背着您自己拿主意。”
“范家养她一场,她长到这么大,却还没想明白娘家的紧要,也实在不是个伶俐的。”太后嘴角勾出一个冷笑,“古往今来,哪朝江山能一统千秋万代?坐上百余年已算了不得了。可阀阅之家,世宦何止百年!我南阳范氏古来簪缨,便是他周家当了二百年天子,真论起来,仍不在一个牌面儿上论。”
言及此,太后透出无比失望的神色,“家族兴盛,才是世家子弟的立身之本、毕生之责,圣人却悟不透这个,真是家门不幸。”
蔺姑姑含笑宽慰道:“圣人娘娘是个好孩子,只是手段上差些,您慢慢教养她就是了。左右官家的内廷,还有您在看着,出不了什么岔子。”
太后支着头倚在榻桌上,阖上眼,往事不依不饶地缠上来。
“慢慢教?没有这个功夫了。官家如今这模样,直叫我想起当年先帝......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要坏事儿。”
三五年前的事,尚不算久远,太后忆起来,那种惶恐和恶心,真切得仍像是在眼前。
先帝早早就同她没了情分,生养完官家后的十几年,先帝甚至未再踏足过福宁殿一步。结发夫妻间的怨愤到了这个地步,太后其实早不在乎了,左右她向来也瞧不起周熙怡那个没用的男人——偏巧会投胎罢了,就连帝位,都是她们范家、还有她生养的嫡长子,给他挣来的。
可有一日,她亲耳听见自己懦弱、没根骨的丈夫,同个小女使指点江山,几乎有些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武川世族积弊日深,已祸及朝野,其中以后族犹甚。朕早年势弱,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艰难支撑乾纲。好在而今太子年岁渐长,已能为朕分忧,往后朕与太子父子齐心,总有江山拨乱反正、正本清源的一日,虽得徐徐图之,却终有盼头。”
“阿扬......你能不能等朕十年?”
十年?十年后,他是要废了自己、扶那个卑贱的女使坐上后位吗?
真够可以的,三十岁的人了,老夫聊发少年狂,他好意思吗?也就同一个没见识的小女孩儿充充人形儿吧。
那一刻的愤恨交加,太后方知道自己仍是在乎的,且不去细想在乎的是丈夫,还是范氏满门富贵。
好在为时未晚,她尚是如日中天的皇后,内廷这一片天仍由她说了算,手掌翻覆间,轻易就叫那姓张的小女使从御前消失了。
顺带还能埋下他们父子心头一根刺儿——协心将范氏掀下马?再不能够了吧。
没承想,一晃三四年,那个打发走的女孩儿又回来了,似乎变得更加难对付。
太后睁开眼,朝蔺姑姑一扫,眼神犀利而冷漠,“我原想着快刀斩乱麻,可叫圣人斜拉里插了一脚,如今朝云殿同官家都有了防备,再要得手,怕是不容易,得换个法子。”
“其实太后若只想要官家撂开手,此事再容易不过。”蔺姑姑温言道:“官家不知道张氏心思,一味当她是个宝贝,可咱们还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