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你,也舍不得家……”
凡是女人,高低都有出嫁这么一日,嫁出去的女儿,又何尝不是离巢的鸟儿,日后日子过的是好是坏,便全靠自己慢慢经营,上头再无人为她遮风避雨,与爹娘从此便成了两家人。
——血缘亲情总是割舍不断的,但事到临头,苏慕容却终究迈不出出阁的第一步。
林氏笑着叹了口气,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忍下心中不舍,强自笑道:“说什么傻话呢,儿女大了不由娘,总不能一直把你留在家里……留来留去留成愁,娘还得谢谢先帝爷给你赐的这么一场好婚事,日后再相见,娘的夭夭便是这天下顶顶尊贵的女人了。”
苏慕容摇了摇头,苏青延也好,林氏也好,终归不是那等贪恋富贵荣华的人,否则哪里会给她的那些个兄弟们起那等名字?如今这般说法,也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然则再如何不舍,时辰到了,不走也得走,莫说什么皇家规矩,便是这定好的吉时却也是不能误了的。
一条红绸,自苏慕容卧房一路铺到太师府外,苏慕容手持却扇,遮挡了容颜,而后便搭了那喜嬷嬷的手,跟着她一道垮了门槛,过了台阶,一路行至太师府正门,朝着一路送出来的苏青延、林氏,以及诸多兄弟姐妹,苏慕容微微福身行了拜别礼。
待上了这十六人抬的轿子,苏慕容目光所及之处,最为显眼的便是那一道被放在喜轿座椅正中的书信。
轿外,赵呈祥压低了的声音透过大红帘子传进来:“信乃是今儿个一早,昭仁太后亲笔所写,娘娘这一路不妨多看上几遍,好歹……先想个应对的法子出来。”
果然……
苏慕容眼皮微跳,这圣上身边儿新上任的总管太监在进门时,眼底的那抹慌张不是她看错了的——
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先前昭仁太后也曾说过,这几日要她安心备嫁……到底是什么事,在这等大日子里,能让身为太监总管的赵呈祥露出慌张惶恐的模样,又能让喻氏连她明日一早奉茶都来不及,而将信放在她的喜轿里?
苏慕容自见着赵呈祥之后便一直提着的心,这会儿彻底悬了起来。
待苏慕容坐稳,随着一声起轿,这顶十八人抬的轿子便被人平稳地抬起,而后朝着既定的路线行去。
苏慕容将手里捧着的东西暂且放下,而后拆了信纸出来,纸上所言,不过寥寥两句,却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苏慕容大脑一片空白:
今日丑时过半,圣上于无极宫中毒发,身周震颤,口鼻溢血而亡。
——这怎么可能?
苏慕容久久无言,一时间,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今日,不该是她大喜的日子么?如今怎么就……突然就从喜事,变成了这等……
苏慕容强压着自己镇定下来,只是她的手依旧控制不住的在抖。
半晌,苏慕容无声捂住脸,也不知是在讥嘲自己,还是在讥嘲别的什么:“看,这就是命啊……”
命里注定,她哪怕是死,都得嫁到皇家。
命里注定,她这一辈子,注定什么都不能得偿所愿。
命里注定……她生来就是个祭品。
无论最后这江山到底是落在谁手里,她到底,都是被人推出来的、为这天下、为这江山殉葬的祭品。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了左右自己人生的权利。
然而到底,日子还是得过,先帝留下的、卫信留下的这么一个烂摊子,缝缝补补依旧得是这么过下去——她苏慕容,她苏氏一族能有什么退路?
从一开始,她便被绑在了这艘船上,怕是连她那骄傲不肯低头、宁死不肯认输的性子,都着实落在了昭武帝眼里——而后,彻彻底底地,将她绑在了大乾这艘船上。
船沉……她苏慕容、她苏氏一族,背万古骂名。
船行,她苏慕容则是后宫干政,则是牝鸡司晨,如若再进一步,她则是第二个受万夫所指的武瞾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