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延缓缓摇头:“虽非这么直白,但意下所指,却也不差太多。”
郑阳庚叹了口气,目光自长安萧条的街道上扫过,缓缓将那首谣谚念来:“人言世道乱如麻,原是出自帝王家,泪眼哪勘井中石,盼君难置锦上花,早知今朝披桑麻,何如他日不归家?”
虽未指名道姓,但这字里行间,与指着卫信的鼻子说他是为祸星,非为明主又有什么区别?
方正清不再开口,随着这一众人沉默着转过街巷,那下颌处划破了的面容上沉凝着的,却是一派沉重。
良久,方正清才道:“诸位大人可有查过,这谣谚的出处?”
“查了,”郑阳庚道,“千头万绪,无从查起,一夜之间,这首谣谚便已然传遍整个长安……如今更是随着长安百姓避入乡间而朝着京畿之地传去,禁也禁不住,查,也查不清。”
也就是说,这背后,势必有所推手。
“圣上那里,又是个什么反应?”
“反应?”苏青延摇头苦笑,“因着先前国库失窃一案,圣上一路追查下来,查出朝中官员贪污受贿……以其党众之广、牵连之深,数目之巨,一案牵出一案,因着渎职、贪墨、结党、枉法、与于靖州叛党勾连,长安街口已经砍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朝中官位有半数空置,如今整个朝廷,不过是勉力运转。”
“此事若是递交御前,圣上又该是个什么反应,着实难以估量,”苏青延摇头,“若是一着不慎,反烧己身,怕是后事难料。”
“依青延兄这般说法,圣上如今在朝中……却是举目无人堪用?”
“倒也不然,”苏青延翘了翘胡须,面带讥嘲,“那毕竟是圣上,乃是先帝立下的正统,再如何,终究有人为圣上所用……只是这人心性人品如何,就得看圣上能不能有识人之术了。”
这话说得隐晦,却也让方正清对朝中局势有了个大概了解,不由有些瞠目:“这……诸位大人,也不说着劝上一劝?”
郑阳庚苦笑,亦是无奈摇头:“我等虽有心相劝,奈何,圣上拿我等……非是当成肱骨,而是当成阻碍,更有内廷以我等旧臣与琅琊王氏相比,觉得我等便是圣上的桎梏。”
“是以当下,说什么都没用。唯有少说少做,事事过问,以示尊崇,”郑阳庚一叹,复又带了几分迟疑,“不知是否是我错觉,我总觉得,圣上身边,有人跟着与咱们一道唱反调。”
“不是错觉,”苏青延也道,“圣上初初登基,便有靖州赵王自立……此时,最为紧要的,便是拿赵王杀鸡儆猴,否则长此以往,君威何存——但直到如今,圣上却将靖州赵王视若无物,一心要清洗官场。”
“这事,怎么想,都想不通。”
“国库失银,如今可追回来了?”方正清问道,“若是尚未追回,国库空虚,圣上也确实难以支撑武备,以讨赵王。”
“国库原还有千万两银。银钱虽是不丰,粮仓却还完备除去长安丰盈库中所存税粮,倒也不是不能打——早些年,先帝还在时,打到了最后,大晋还剩国都、丰都、业都三地负隅抵抗,而我大乾国库,却仅剩八十万两白银,不也硬生生将整个大晋啃下来了么?”
苏青延早年间便是户部侍郎,如今更是接过户部、吏部两部,身兼数职,往来奔波——至于原本的户部尚书蒋弥远,早在国库事发之日,便被当今圣上召集群臣,于海晏阁内着了酷吏一刀一刀给刮了个干净。
这才是卫信登基之后,真正杀鸡儆猴的一刀,也是后来他能在朝中大刀阔斧按律惩治那些个官员,未曾受到太多阻拦的原因。
——他是当真敢动手杀人的!
“况且,如今圣上在朝堂上杀得人头滚滚,那些个罪臣的家资,也大多填补了国库,”苏青延道,“如今查抄来的账册与户部入库时的账册尚还在进行比对入库,初步估算,能有两千万两白银被安置进海晏阁。”
“两千万两,”方正清琢磨着,“这可不是个小数……财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