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皇室之后。”

顾少卿抬眸，一双眼底泛着些红：“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果然，你对自己的身世，不是一无所知，”方正清捻了捻自己重新蓄起来的胡子，然而长短也不过堪堪一指宽窄，“你既然知晓自己的身世，又自幼学武，来时的路上，我观你颇有知兵用人之机……顾宁，你可认顾靖之这个父亲？”

“我难道，是那等忘恩负义之辈么？”顾少卿冷笑，“虽无生恩，却也顶着先帝硬生生保住了我的性命，我顾宁自生来便姓顾，待日后哪怕身死之时，也依旧姓顾——你什么意思？”

顾少卿猛然一怔：“固伦格已然即位，掌控草原王庭——他要发兵？”

“固伦格即位后，定然会率兵南侵，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方正清低声道，“只是这一仗，什么时候打，怎么打，尚且是个未知数……既然，你认顾靖之这个父亲，那么……你就得做好准备。”

方正清话里的意思，显然不是什么吉兆。

“靖宁二十八年，固伦格年仅十四，顾靖之二十四，而如今，庆安二十四年，固伦格三十九，顾靖之，却是要五十了，”方正清苦笑着，“这些年，草原部族不是没有南下过，但大多都是些小打小闹，不曾当真威胁到我大乾百姓，但若是固伦格亲至……如今这时隔二十多年的再次对上，谁胜谁负，可就不好说了。”

方正清叹息一声：“如今朝中朝臣凋零，哪怕是加开恩科一时半会儿也补不及这么大的空缺——如有万一，顾靖之与你弟弟无法再抵挡固伦格再次南侵地攻势时，你就得替他们顶上。”

顾少卿沉默了许久，声音显得有些哑：“你就不怕，我蛰伏这么多年，一朝得势，便带着云州边军直接反了么？”

“那也只能说，这是我大乾的命……自从天下一统，为了稳定天下四方局势，先帝多有启用文臣，武举……”方正清苦笑一声，“从我出来带得这一队人马皆是出自武学，你约莫便能看出武官在朝中是个什么地位了。”

“天下久无战事，而武官唯有以战功晋升……当年，追随先帝的那批武将，如今，都已经老的老，没的没了，新的武官哪怕选出来，升不上去，又能有什么用？”

“朝中能用的武将，早已断代了。”

“若是新帝是个守成之君又或是个中兴之君，重文轻武也没什么不好，天下大治，四海太平。”

“可惜，不如先帝所愿。”

“顾少卿，你在长安城中，风评虽不好，却也未必到了声名狼藉的地步，我知，你这本该是为求生路而自晦，但你从小到大，又何尝不是在我们这一干老臣眼皮子底下慢慢长起来的，”方正清叹了口气，“只要不是你动了那个念头，整个大乾，又怎么会容不下你？”

“顾少卿，这其中的取舍，你可清楚？”

鱼肉的焦香气扑鼻而来，唤回了顾少卿的神思，他将架在火上的鱼挪开，良久，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放心，我晓得的，这天下虽好，却未必是我所愿，若云州有变，还望方大人能及时与我通个口信，好歹……能让我再见上父母还有弟弟一面。”

方正清微微颔首：“好。”

然而，说是这么说，顾少卿明面上，却还是顾大将军留在长安的质子，若连他都要请命而出，前往云州接管边军……

他们这一家人，怕是就再也见不上了。

——兵败之下，难有完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