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娘身前,倚靠着她坐的椅子,抬头望去:“娘,没事的,孩儿此行来,乃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前往钦州赈灾,钦州与云州相隔不远,想来,也是圣上对孩儿的试探……只要孩儿安分守己,圣上那里,不会说什么的。”
“况且,圣上如今身体怕是要不行了,若他当真不容我,怕是孩儿要死在圣上前头了……”
没说完的话被芝娘捂住了嘴:“瞎说什么……”
“娘,无妨,”顾少卿眼底隐有流光,“娘当真以为,这些年您从云州寄回的信,都是直接交到了孩儿手中么?如今圣上,怕是要放孩儿一马了。”
“好,好……”芝娘闭了闭眼,强压着泪意,只是道,“那我且问你,你对那个位子,可有什么执念?”
“娘,孩儿没有执念,”顾少卿看着芝娘,眼底愈发莹润的同时,语气却极其认真,“孩儿的执念,是娘亲,孩儿真的好嫉妒少随,能自幼长于娘亲身边,孩儿却只能孤苦伶仃地在长安守着那么一座空荡荡的大将军府。”
“若我不是……的孩子,该多好……”
芝娘将他揽进了怀里,带着些许颤抖地手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头发:“好,好……只要你不愿,那这天下,便没有人能勉强的了你——哪怕你的老师也不行——记住了么?”
“娘亲放心,兹事体大,孩儿晓得的,”顾少卿在芝娘的衣服上蹭了蹭,将水渍留在锦缎上,而后迅速被锦缎吸收了进去,他吸了吸鼻子,而后笑叹一声,“若生来只在寻常家,孩儿一定能像阿娘所说的那样,一生平安喜乐,诸事顺遂。”
“好,好好活着,做个寻常家的孩子,”芝娘笑叹着摇头,“娘亲不怕你做个纨绔子,就怕你出息了,想要去争那一口气……只要你好好的,不去想那些个东西,没有那么多的妄念,你能这么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活着,娘这一辈子,便满足了。”
“嗯。”顾少卿闭上眼,像个不知世事的孩童一般,蜷缩在芝娘膝下,趴伏在芝娘怀里,这一瞬间,仿佛什么都离他远去了,只有娘亲身上的馨香气息,浅浅地将他包围了。
芝娘抚摸着他的头发,也不再说话了,二人只是静静地靠在一起,享受着这近二十年来,唯一一次的独处。
直到有人突然有人掀了帘子进来。
顾少卿蓦然睁眼,目如利剑般朝着来人看去,却见是一个十七八年岁的少年人,头戴金木冠,腰缠白蟒鞭,脚踩翘头靴,一身玄色武服穿在身上更显几分少年意气,此时进来虎步生威,对着芝娘行了一礼便道:“听闻我那久居长安的大哥来了,便是你么?”
对着芝娘行礼,话,却是对着顾少卿说的。
顾少卿抬头,看着他这面容尚且带着些许圆润的弟弟,没有说话。
“随儿!怎么说话的,”芝娘斥责道。
顾少卿看着那少年眼底些许挑衅,却没有搭理他,只是仰头对着芝娘道:“孩儿来云州,乃是为了公务,如今在娘亲这里已经耽搁许久,得先回去见过一道来云州的钦差大人才是。”
“好,”芝娘揽了揽他,深吸了口气,“去吧,若是时间来得及,今日便在府里吃过了饭再走。”
“嗳,”顾少卿笑了笑,起身跟芝娘拜别,“孩儿便先去了。”
“好,”说着,芝娘眼里便又湿了起来,“你去罢。”
一旁的顾少随颇有些牙疼地咧了咧嘴,见顾少卿转身离去便上前追了两步,只是不等他开口,便听芝娘一声冷喝:“你给我站住!”
顾少卿脚步一顿,终究没有回头,只是朝着前院的方向而去。
而被留在屋中的顾少随则面上一苦:“娘啊……孩子还什么都没干呢……”
“孩子?你媳妇儿都娶了算是哪门子的孩子?”芝娘气道,“巨婴么?”
“娘……”顾少随龇牙咧嘴,“哪有您这样说自家儿子的,我就是再大,在娘您面前也是个孩子不是……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吩咐儿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