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过了如此多年,曾经所见的那一幕幕只会在心中愈发深刻,愈发使人艳羡。
——却也更让人意难平。
那些士族高门,明明不事生产,活的犹如柔弱无力的羔羊一般,却能过着钟鸣鼎食的豪奢生活,拥有着让人想都不敢想的、神仙般的一切,衣食住行、礼乐书香,无一不精致而华美,便是那充作奴仆的美婢狡童,=一举一动之间也都独具风雅之味……
固伦格往后一靠,便陷进了柔软的靠枕里,继而轻轻地笑将起来,软弱的人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只会磨去斗志,而眼光长远的人享受着骄奢淫逸,却会更进一步助长他的野心。
——谁不想永远活在这温柔富贵之乡呢?
哪怕他面前挡着的,是云州所屯千军万马,是当年横空出世死死压了他一头的顾振安,是这大乾昔日南征北战硬生生一统中原的大乾王师。
弱肉强食,然而强者,总是不惧向更强者挥刀——一切,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
如今的他在草原即将入主王庭,昔日的司马大将军,却与大乾皇帝起了龃龉,自请镇边却又手握军权,早已遭到了大乾朝廷的猜忌……若当真再起干戈,顾振安,当真还能有昔日一往无前、无所畏惧、无所顾忌的魄力么?
他固伦格,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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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姐……”卢圣手叹了口气,将手上手笼并着面上的面巾一道脱下,分别放入两口翻腾着沸水的大锅中,又将身上麻衣制就的外袍脱下,交由专门收拢衣物做处理的人装入竹筐中带走,这才从被隔离出的营地一角踏了出来,“今日里,又没了两个,还有几个,看着也要不好了。”
没了的人已经由担架抬了,连同着被褥稻草一起被郎中们送去火塘中焚烧,以防尸体留在营地里给他人过了疠气。
而剩下的病患,也大多沉默着半躺在自己的车上,这病发的急,虽有郎中们熬制的避疫汤药,却也有因为照顾疫患而过了病气的。
虽然不多,这却也是个不祥的征兆。
连同最开始极有信心的卢圣手,此时说来也带了几分颓丧。
“先前改过的汤剂,只有一部分有用,”卢圣手叹道,“从脉象上来看……此病,在传人过程中有所变化,初期有所端倪时不显,但这病越治,其中分歧越大,现下的方子虽有药效……但却并非对症。”
“今日这两人,便是因为小老儿未曾及时更改药方,拖延了病症,待到秦郎中发现不对时,已经无力回天。”
这着实不是个好消息。
苏慕容心下愈发沉重:“那,不知卢圣手可能调配出针对这异变后疫症的药物来。”
卢圣手叹息道:“怕是需要时间。”
苏慕容勉强一笑:“无妨,只要能救回来,只要能将此疫消除,卢圣手与诸多医工,皆是钦州的救命恩人,他日这份功绩哪怕是递到圣上面前……哪怕是上报朝廷,也势必能为诸位请上一功,多的自然不必多说,至少也能使诸位以医传家。”
医工在当下并非是什么好的行当,但若是能做到如同樊阳顾家祖上那般,自朝廷供职归来,衣锦还乡之余,还得圣上手书牌匾,如此,便是一族立身之本,算是踏入末等士族之流了。
而她这一诺许出,则不只是许了他们一人前程,更是连带着其背后的宗族也一道提携了。
卢圣手苦笑道:“我等医者,自当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此乃本分,不需四小姐如此也当尽其力……若是此病当真控制不住,四小姐,莫说我等郎中日夜与疫患接触,便是这整个营地里的将士们,怕也是要……”
怕是要如何,卢圣手没有接着说下去,苏慕容心底却也清楚。
“是以小老儿说这些,是想让四小姐早做准备,”卢圣手道,“外面那些身体康健的将士们,离此地越远越好。我等带着的药童、仆从,足够处理疫患的一应事物。”
“除此之外,先前所开的避疫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