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孩子,更别说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耳听着女婴的哭声越来越虚弱,最后还是县丞李寅的夫人乔氏闻讯赶来,小心翼翼喂了小半碗稀粥汤。
纪颜一直眉头深锁。
她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上辈子给婴儿喂米汤那属于虐待,必须口诛笔伐一通;但现在条件有限,短时间找不到刚生产过的妇人,稀米粥汤好歹能暂时保住女婴一条命了。
只不过,保住命了,然后呢?
很快,县丞李寅也匆忙赶来了,看到女婴就深深叹息一声。
“王爷王妃打算如何安顿这孩子?”李寅先看向纪颜。
孩子是她抱回来的,他得先确定王妃心里是什么想法。
纪颜撑着头,闻言就语气平平道:“毕竟是一条命。”
既然抱回来了,她就从未想过再丢出去。她在想的是,这个时代,溺婴应该是很普遍的,这个孩子只是恰好被她看到了而已,那其他的……
果然,紧跟着李寅就提到了这一点。
“王爷王妃仁善,微臣感佩。不过,杨江县向来穷困,寻常年月,百姓家能养活二三孩童已是极限,若是灾年,卖儿鬻女都是常事,更别说丢弃溺毙婴儿……”
郁寒川瞳孔微微收缩,纪颜更是手指紧紧攥住了椅子扶手。
“这孩子我大概能猜到是哪家的……她父亲前些日子夏收结束跑出去做活,却年纪轻轻就出意外死了,家里本就穷困,生下来又是个女儿,大约本来是要溺毙的,想来是她母亲舍不得,知道王妃心善,这才丢到了县衙门口来……”
“那她母亲……”
“她母亲还年轻,娘家领回去,没有儿女累赘,还能再嫁一回……”
纪颜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心道这是再嫁一回,还是再卖一回?
但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这就是这时代女子的宿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她们只能依附男人,自己的人生,从不由自己做主。
李寅偏过头去,一脸羞愧之色:“这都是我等失职……今年若非王爷王妃带来了增产水稻的方法,一场旱灾下来,村子里能剩下一半人口,都得算老天开了眼了……”
这当然不能说是李寅的错,上千年的封建史,百姓都是这么过来的。
屋子里沉寂下来,气氛略有些压抑。
纪颜撑着下巴,很久以前学过的历史,一些从未在意的细节突然闪现眼前。
所有人都只记得王侯将相,谁会在意那些根本不配被记录的,却是数量最广大的民众?
谁会在意更多的,连面目都模糊的女人?
郁寒川的封地从杨江县更改为杨西郡这个消息,便是这个时候送到的。
王致远甚至亲自带着人过来,本意是为贺喜,同时与郁寒川再拉近一下关系,冷不防春风满面被请进来,却只见到一个面色沉郁的王爷。
纪颜对于王致远的来访兴致缺缺,直到耳朵听到他的来意——
“……杨西郡既已成了王爷的封地,那刚刚收上来的税银自然也要禀告王爷之后再行安排……”
“嗯,税银?”纪颜目光落在吃过稀米粥汤之后,已经沉沉睡过去的女婴脸上,继而倏地转向郁寒川,眸色亮的惊人。
“王妃意欲何为?”郁寒川笑了笑,看神色却像是早有预料。
纪颜捏了捏手指,突然起身,郑重朝郁寒川一揖。
“我想办个慈幼院,还请王爷恩准。”
“以后,我不想再看到更多,丢弃的、溺毙的、出生不被期待的孩子。”
“就从,杨江县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