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君侯醉了……妾为太子殿下诊病而来,听说殿下病势汹汹,怕是耽误不得。”
然后再抽了抽手,在那小厮走过来之前,陈定霁放开了她。
身下握紧的左拳松了,庄令涵定了心神,跟着小厮走进了萧毅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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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毅的卧房宽大舒广,绫罗遍饰、金碧辉煌。房中有浓烈的熏香之气,混杂了酒气和暴雨带来的泥土气息,不甚好闻。几名早来的太医立在一侧,却并不交谈,似乎是真的拿萧毅的急病没有对策。
再往里走,屏风外还立了几名侍女,看着面熟,应该都是前一世就跟着萧毅质齐的那些。绕过屏风,果然见到萧毅脸色煞白地半卧在榻上,身上只着半开的中衣,被衾也未把他上身盖全。
床榻旁还半跪着一个穿着绛紫色广绣大衫的年轻女子,头上的朝云近香髻虽有些散乱,但簪金戴玉,芙蓉一样的脸上泪痕半干,也是个美人胚子。
这应该就是萧毅后来娶的太子妃李氏了。听说李氏的父亲因为正月里的周齐大战中守城不利,本该被问斩,可因为李氏的关系,全家才得以保全。
这李氏也生得这般貌美,怎么陈定霁就不对她动心?
庄令涵忽然这般想到。
再走近一看,只见萧毅已经昏迷,眉头微蹙,脸上有些红肿。庄令涵伸手把了他脉搏,凝神静息,不敢再分心。
阳微阴玄,肾水少缺,木火上浮,脉缓骤止。
除了她前一世便知晓的不能人道以外,萧毅应该是中毒了。
毒性虽然不强,但或许刚好萧毅体虚不耐,接触此毒不久,便直接如此刻这般昏迷。
看着萧毅那并不算清俊的眉眼,庄令涵心中戚戚,想起了上一世,他是如何对待自己的。
新婚当夜,萧毅借酒醉不与她同房,她只当太子高贵,并没有放在心上。
后来的几日里,她作为妻子理所应当地侍候他洗漱更衣,他对她没有半分好脸色不说,甚至每晚都让她跪在他榻前,直到他鼾声如雷,她才敢稍微松懈下来,但依旧不能回到床榻上去睡。
又过了几日,可能萧毅嫌这样折磨她还是不够,便又从别的太医那里弄来了针灸的银针,亲自为她葱白般的手指尖一一深刺。
十指连心,她痛彻心扉,而那折磨又耗不起眼,旁人根本瞧不出什么。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庄令涵隐约猜到,萧毅大概是有隐疾,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能人道,但又觉得娶了她回去不用便是浪费,于是便视她为发泄不满的绝佳工具。
后来到了长安,萧毅还利用她的美色,要她为陈定霁奉酒;她果然被陈定霁看中,又亲自把她送到了他的床榻之上。
想到这里,庄令涵又可怜了一下身旁还半跪着、在抽抽搭搭的李氏,也不知萧毅私下里,又会如何折磨她呢?
但此时此刻,李氏应该并不想萧毅就此死了,若果真如此,她的下场并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如此小人,上一世是什么结局,她不得而知;可是这一世,萧毅算是落到了她的手里,她却也不能让他死——
否则,她深爱的丈夫夏谦和她自己,这趟长安之旅,恐怕就真的要有去无回了。
齐地不太平,群狼环伺,虎视眈眈。有很多人想要萧毅死,又或者借萧毅之死大做文章,她不知道投毒的究竟是何人,到底怀揣的是怎样的心思。
甚至外面早来的那几名齐宫的太医,也未必不知道萧毅是因为中毒而昏迷,反而是怕惹祸上身,才推说自己束手无策的。
念及此,庄令涵心下了然,正了正声音道:“太子殿下并无大碍,可能是宴饮上人员众多,殿下被不知哪位大人身上的配草熏香所迷,有些过敏,又兼饮酒过度,才至于此。”
话音刚落,李氏抬头看了她一眼,眼角还挂着泪,但眸中已经有了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