胞，默默算计着：——自家花了多少money。

她先前来买了漱口杯、骨制牙刷、三星老牌牙粉 ［1］、梳头家伙；香波、固本香肥皂、胰子盒，还有浴盐瓶；羊肚手巾、脚布、铜面盆。因他原说要在歌舞厅夜作②还需学dance，没有法，办了五块的学资。为此买归几身成衣，便是要做头面③的，打起又是一笔。

①脚色：身份、角色。也特指有能耐的人。玊：有庛瑕的玉。

②夜作：为夜间工作。

③头面：意为头和脸，借指姿色；美貌；世面；旧指首饰；当地的有声望的人物。这里作指面子，脸面。

还有次，货郎担①走街串巷的声音响起：“卖货郎~东西全~铜脚剪刀~饴糖~”然后夏知白冲动消费买了些针头线脑，她便想着自既然都有针线了，何不再剪衣料②好做些抱枕、小裙子，毕竟估衣中的洋垃圾③她是极度嫌弃的，直道是一直买一直爽。

①货郎担：货郎挑的杂货担，亦指货郎。

②剪衣料：买衣料，布料。

③估衣：出售的旧衣服或原料较次、加工较粗的新衣服。洋垃圾：指古着。

终于她脱离了精致的仙女生活，迈向社畜之路。

夜里正鼾鼾的好睡。

……

空气里还带着些闷，约近十六句钟①的时候，温度总算降下来了些。在那挤挤挨挨的弄堂两边，衣竹竿上横七竖八的挂着无数或洗净的衣衫或隔夜的衣衫，那些密密层层的衣服随着风轻轻飘动，散了热气的阳光，金线般地洒下来，在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影子，空气中也便多了一份舒适感。

①句钟：旧称。用于时间的计量。表示点时,相当于“点”;表示时段时,相当于“个”(钟头)。

下午四五点放晚学至定内①空挡，也是卖各种吃食、调味品的时候，只见得佳蔬名果满街打梆子唱卖：“卖~豆腐来~酱豆腐~辣豆腐~王致和的臭豆腐~”“落苏②豆角番茄，还有顶花带刺儿的嫩青瓜嘞~”“糖葫芦~”“买年糕青团喽~您哪年年高团团圆呦~”，这吆喝也是夜晚的副歌。

①定内：夜饭、晚饭Dinner的洋泾浜英语。

②落苏：沪语对茄子的叫法，且上海管西红柿叫番茄、黄瓜叫青瓜。

夏知白快步穿过狭长的弄堂，转到远没有现代的汹汹人潮的大街，到达玩偶之家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一些颇有姿色的女子，浓妆艳抹地陆续从汽车上下来，清一色艳丽的旗袍，包裹着柔软纤细的腰肢，一步三摇、婀娜多姿、风骚至极地走进玩偶之家，端的一副红毯盛状。

她们都是玩偶之家的舞女，姿色出众的会被门楹人家①养在外头，运气再好一点儿的，则被抬进门当个姨太太。

夏知白看着玩偶之家门前的繁花似锦，拉拉“做生活”②的衣裳、把头发梳成大人的模样后，穿过马路，也往玩偶之家水晶柱子似的旋转门而去。

①门楹人家：有钱人家。

②做生活：犹言干活；做活儿。

夜里的舞厅与有天光时又是不一样的，熠熠生辉，极其摩登。Neonlight[译：霓虹灯]伸着颜色的手指在蓝墨水似的夜空里写着大字，涂得这片夜空恍如白昼，也让人真实感受到了浓郁的民国不夜城风味。

一面跟着案目①，小门的路是通着菜馆的，菜馆的路又通着舞场门面，但见得楼顶中央镶着四节圆形玻璃银光塔座，闪闪烁烁地转着。又有旋转楼梯通向大舞台，舞台正对着人口，上面是乐队，原来二楼阳台上另有一个舞池和宴会厅，当然也还有电梯。案目把夏知白交给领班。

一搴门帘进去，领班领着夏知白躧[ xǐ ]踏白梦洲的独立化妆间，就见她开妆奁。

现在，她正在休息室里做着登台准备。

经理喊了声欢姐，而夏知白瞧见白梦洲便玩梗道：“这个姐姐我曾见过。”白梦洲见夏知白的佯嘻嘻②，好笑着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