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弦略一沉思，“顾生朝？”

“不错，正是顾生朝。”江月之道，“当时顾生朝中箭，场面混乱不觉有异，可如今细想来却疑点颇多。其一，他境界已至玄师后期，为何当时我们三人围攻，他却唯独不出手，而任由那箭冲他而去？其二，自捕龙大会开始以后，顾生朝只需在高台之上站立不言，子蠃鱼假扮起来也十分容易。其三，方才民女发现，那母蠃鱼听到酬冬说顾生朝中箭流血不止时，情绪忽然分外激动，民女猜测，它已知道自己孩儿扮作了顾生朝，关心则乱罢。”

酬冬吃惊道：“那歹人既然想杀殿下，在高台时子蠃鱼离殿下如此之近，它为何不直接出手偷袭呢？”

“笨。”司弦轻描淡写道，“让子蠃鱼扮作顾生朝不是为了杀我，而是顾生朝给自己留的一条后路。”

“殿下说的极是。”江月之点头道，“那假作顾生朝的子蠃鱼，想来功力应不及母蠃鱼深厚，对上殿下、酬冬及台下众多道师，饶是在台上偷袭，也并无多少胜算。若顾生朝让子蠃鱼假扮自己在众目睽睽下刺杀殿下，等同是铤而走险，万一不成，反倒容易将自己搭进去，此乃下下策。

“民女猜想，顾生朝原本的计策应当是这样的。第一步，在捕龙大会即将开始前，让子蠃鱼顶替自己上台，而自己则躲在远处，射出那一箭。若能将殿下一击毙命自是最好，待场面混乱时，他便可神不知鬼不觉与子蠃鱼换回来。若不成，还可退而求其次，刺伤假扮自己的子蠃鱼，为第二步争取时间。

“第二步，顾生朝提前探知飞霞楼的孙婆每日皆会出门采买，便扮作黑衣人，守株待兔掳去孙婆，并以子蠃鱼的安危威胁母蠃鱼，勒令其假扮孙婆混进飞霞楼刺杀殿下，哪怕杀了酬冬，断您一臂也是好的。若事成了，那也十分好推脱，只道是殿下意外被妖物所害，而他再伺机换回那个受了箭伤，躺在榻上的‘自己’。但不成想，今日殿下竟意外发了善心......”江月之不禁莞尔，仿若朝露拂花。

“是日行一善。”司弦一本正经纠正道。

“是，殿下日行一善，所以第二步，又生了变故。”

“事已至此，顾生朝露出的破绽已经够多，他也料想殿下迟早会查到他头上。是以，他只能兵行险着，后续必定还有杀招等着殿下。民女猜，那个流血不止的‘顾生朝’，可能就是一个陷阱。”

“不止。”司弦沉吟片刻，“他应当还有帮手。”

......

周常双目圆睁，抬头看到眼前身着墨竹色银丝暗纹长袍的司弦，身旁一名亭亭玉立的青衣女子，一名眉疏目朗的清秀侍卫，还有几名提着灯笼怒目而视的主事。

司弦的桃花眼在夜雨潮气氤氲中更显清润，眸子宛如黑曜石落进点点星辰。他笑道：“周主事好不谨慎，本王怎可能死得那么轻易？”

周常后退一步，面色发白。

他深知司弦的实力在普天之下难有匹敌，旁边这名女子道法更是高深莫测，更遑论再加上几名境界至少在玄师以上的主事。

今日看来难逃一死。

不待几人出声质问，他忽然间脑中灵光乍现，自觉尚有一丝生机可搏。

他朝前伏地跪拜道：“殿下，属下知晓顾生朝现在何处，还望殿下饶属下一命。”

“哦？”司弦踏着微雨而来，行至周常面前时却将将停住，一只绣金云头玉靴抬起，踩在他的手指之上。

周常吃痛，强忍不让自己闷哼出声。

司弦脸上仍是笑眯眯的，话中却带了点狠意：“你觉得，本王需要留着你的命，才能抓到顾生朝么？”

周常悚然一惊，脊背爬上凉意。

“酬冬。”司弦脚下仍不松劲，唤道。

“在。”

“告诉他，本王派你去查那只箭，查到甚么了。”司弦微微弓身，手撑于大腿之上，凑近欣赏着周常慢慢灰败的脸色。

江月之也不由得竖起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