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荆南棘为了放血之事和李遐年争执时,风夕曾短暂醒来过片刻。
就是在那个时候,二人的对话落入了他的耳中。
荆南棘哑了哑,“你……听见了多少?”
“你说,要,给我,放血。”
“啊,这个嘛……”
“为、什么?”
她耸肩笑了笑,“你不是都听见了吗?当然是为了救我自己啊。”
风夕依然严肃地盯着她,显然没听懂。
荆南棘裹紧披风,边往亭内走,边说:“你可能不相信。我做过一场梦,梦里血海滔天,爱我之人皆死,我爱之人将我背弃,我万箭穿心,至死都没踏出这太极宫一步。醒来之后,我忽然就觉得,自己所拥有的这一切,都只是一时之势、一瞬之风。”
她在亭中坐下,拍了拍一旁的石凳。
风夕犹豫片刻,方坐了下去。
荆南棘遥望着湖面的月影,缓缓开口:“也许有人说你卑微,有人说你是异类,但其实我们没什么不同,今日的殿下,也许他年就会成为死囚,所谓高低贵贱。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同,人族与罗刹族,本也没什么不同。”
她伸出手,夜风拂过她的掌心,她用力握住,却什么也没留下。
“这太极宫里的所有人都一个样子,畏惧我、臣服我、唾弃我。只有你,是不一样的。”
荆南棘认真地注视着他,“你是这座腐朽城池中的外来者,你看待我的目光,无论是仇恨也好、感恩也罢,都是单纯的、直接的。只有看着你的时候,我才会忘记,梦里的那片汪洋血海。”
她谎话连篇,字字攻心,每一句话都在为他设陷,逼迫他走向自己。但偶尔,她也不是不会说上一两句真话。
比如,此刻所说的一切。
恍觉自己的过分感性,荆南棘舔了舔唇,撇过眼去,拨了拨耳边的碎发,道:“即使你现在无法理解我救你的理由也不要紧,你只需记得一件事就够了。”
风夕问:“何、事?”
“他日,落我也沦为到与你相同的境地,请你——”她看着他,郑重肃穆地说,“务必相助与我,就如同今日,我对你的帮助。”
夜风吹拂,紫衫轻拢。
良久后,荆南棘听见风夕极轻的一声“嗯”,被风吹入夜色,溶于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