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先明了,不再多言,恰此时天又飘起雨滴,斜风吹来,冷冰冰的雨滴到了常羲的脸上,她不禁缩了缩脖子,想起身回屋,却瞥见月门下苍蓝的衣摆,在雾蒙蒙的天气里,竟鲜妍如明辉。
清先已惊讶出声,忙拿过柱下的墨色雨伞迎过去,只听来人微微咳了一声,却不再挪动脚步,站在伞下,望着檐下的纪常羲。
那是一双清澈如弱水的眼睛,温润得不像四方城里浸染过权势争斗的人,倒像是禅院的道士,无欲无求,好似不过是来这雨中悟道,悟得出是缘,悟不出也是缘。
然而,这却是本朝太子,萧令深。他此时比平日病弱几分,几近面如好女的容貌便平添了几分西子般的怅惘,神色却是沉静的。
纪常羲轻轻唤他,带了分柔意,“殿下来了。”
萧令深似是在等她唤这一声,常羲话音才落,他便跨步上了台阶,露出浅薄的笑意,“小怜知道孤要来吗?”
他自外而来,拢了满身的寒意,这是深秋的雨与冷,待天再冷些,便要化作锋利的冰了。
常羲敛眉迎他进内室,清先已备好了热茶,她接过呈给萧令深,见他一口饮尽,才答道:“知也不知,但,总是盼着殿下来的。”
她说罢,两眼含情地望着太子萧令深。
脚下不再是弄玉楼的石板地,而是三尺戏台,虽没有捧场的百姓,却也不敢糊弄分毫,而她扮的角色,正是太子未来贤妻——他口中,那个小怜。
萧令深目光也不躲闪,笑意更深,“孤亦盼着见到小怜。”
清先早早就识相退下,但并没有掩上门,常羲却已陡然泄下气,坐到了太子一侧,低眸等着他再开口。
“今日的花簪,俗了些。”
常羲今日戴的是一支水仙簪子,浅色的裙子,正是相得益彰,然这人却说俗了,她不由翻了个白眼,“殿下何时再送一支不俗的给我,不然我这,可只有俗的。”
萧令深道:“近日可没有时间给小怜做首饰了,孤才从西山大营来,在你这闲留两日,便要赶去南阳了,之前送的那些,若喜欢,何必都送给舞阳?”
纪常羲噎住。
萧令深擅做精巧玩意儿,这是为人所不知的,常羲正是利用这一点,同王昭仪的女儿交好。送给舞阳的首饰,有的是萧令深特意为她做的,有的则是她特意央求萧令深做的。
舞阳是王昭仪爱女,常羲同她交好,旁人对她便多一分忌惮,她也求得一丝安心,为了这份安心,忍痛割爱又有何不可?
她摆了摆手,开玩笑地说:“我就喜欢俗的。不过殿下同舞阳公主倒是难得的知音,若她知道那些平日里宝贝得不成样子的首饰,都出自于殿下之手,下巴都得掉地上,恨不得殿下是她一母同胞的哥哥。”
萧令深笑笑:“是么?”
还未等纪常羲说话,就猛然咳了起来,常羲连忙将怀中寸寸金放到一旁,过去拍他的背,“殿下感染风寒了吗?我让持漪去宫中寻个太医来……”
萧令深握住了她的指尖,力度有些重,声音却显得虚弱,“不要……小怜,孤睡一觉就好,不要去宫里……”
纪常羲只好点点头,扶他去休息,又命清先将屋内的炭火烧足了,才掩门离开弄玉楼。
随太子而来的侍卫本末在偏房处候着,纪常羲问本末西山大营发生了何事,太子为何病了,他一声不吭,只垂着头。
纪常羲知他听了何人吩咐、在她面前守口如瓶,只冷笑一声:“西苑偏僻,寻不到大夫,你既不说,便扶了太子去柳阖琛那,有事求我,又作这副忠诚样子给谁看?本末,谁是你的主子,你可想清楚了!”
本末抬眸看了她一眼,果然是生气了,又低下头,心里纠结个不停,最终眼一闭,心一横,和盘托出:
“殿下本同宣平侯点兵巡查,哪想骑兵营同步兵营因为新制的长枪吵了起来,这批长枪经过改良,韧度与锋利度虽然远盛之前的木枪,但重量也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