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刚过不惑之年,常年喝药身子骨清瘦,难得眼神清明,又日日与书为伴,身上自带一股书卷气,很是温和俊秀。
“好好,这便去做来”,陈敬宗转头往一旁瞧去,她在床上趴着,不知自家爹看的什么,只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远去。
陈敬宗这才慢慢敛了面上的笑容,正色与她说话,“爹知今日你是想着要帮那可怜的姑娘,才与那崔家人动手,爹知道。”
水玲珑点点头,她看那崔公子当街女子撕扯女子的衣衫,只觉得怒火攻心,哪里还忍得住不动手?
陈敬阳又接着说: “可日后行事前,你该多思量,你可知为何街道上如此多的人,却无一人上前去帮她?”
“自是那些人胆小懦弱,不敢与崔恶霸对上,是以才见死不救”,水玲珑脸上带出些薄怒,还待再说,却被陈敬宗打断。
“那姑娘本就是崔家家奴,便是你如今将那崔家公子打了,也无济于事。若非你背靠山寨,凭着崔家的权势,你会给自己,乃至家人带来灾祸”,陈景宗认真的看着水玲珑,缓缓的说道。
“可我打他一顿,也好叫他难受一番,反正他打不过我,就活该挨打”,水玲珑将手从被子中伸出来,紧握着拳头挥了两下。
那时已是深秋,夜里凉的很,被子一掀开,积攒的热意立时被席卷了个干净,她不由一抖,又赶紧缩回被中。
“有时候,拳头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陈敬阳语气悠悠的叹道,屋里面点了几盏明灯,将他脸上表情照的十分清晰,不知他想起了什么,悲凉与无奈在他脸上交织着。
“如今只是个州府家的公子,若日后遇上更有权势的人家,稍有不慎恐牵连整个山寨,你可知这些年你娘与几位叔伯为山寨付出了多少心血?”
听到这里,水玲珑垂下眼脸,遮住眸中愧疚之色。
陈敬阳见她已知晓其中道理,便笑着轻抚她的头顶,“我们玲儿是心善的好孩子,这点同你娘一样。”
她原本正有些自责,一听这话,立马将头往床内侧一扭,声音硬邦邦的说道:“我和她才不一样!”
这时又听刚刚那阵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一阵碗碟碰撞的声音响起,鸡丝粥馥郁的香气在房间里弥漫。
水玲珑面朝床的内侧,瞧着被烛光映照在床帐上的纤细身影,摇摇晃晃,忙忙碌碌。
“哼!你自然与我不一样”,是水红月的声音,“你上辈子合该与我是仇家才对。”
陈敬宗不由轻笑出声,嗔怪的瞪了一眼水红月,将她盛好的一碗浓稠的鸡丝粥接过。
“好了,玲儿,来喝粥。”
这场闹剧终结在水玲珑父亲的劝慰之中,但母女俩谁也没有低头。
这样挨打的场面,曾无数次发生在水玲珑的成长路上,她的倔强与母亲的强势,永远无法相互迁就。
可就是这样强悍的母亲,忽然有一日,就那样突然,那样脆弱的出现在水玲珑的面前。
那是一个寂静的夏夜,明月高悬,将整个院子照的亮堂堂的。
睡梦中的她,被一阵嘈杂凌乱的声音惊醒,披着衣服出了房门。
看着寨子中许多人围着的水红月,他们将她放在床上,可她月白的衣衫上染满了刺目的鲜红。
周遭闹哄哄的,似乎每个人都在叫喊,只有她一人僵硬的站在中间,静静看着。
看着水红月渐渐失去颜色的脸颊,变的虚弱不堪,像一只逐渐干枯的花束。
水玲珑站在门外,听见水红月虚弱无力的声音,从屋中传出,断断续续地说着:“阿桂,孟..叔,老四...”
她的声音不再同以往那般凌冽,变的破碎单薄,听起来陌生极了。
“我…已知晓,自己时日无多,玲珑..还小,她,她才十六不到。”
“她那样莽撞不知世事,我心中…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