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流水。
他记得,当时的战绩是10:0,离一年级开学还有正好一周。
但那一次,男人没有笑成一朵花,也没有拍着他的肩膀说:“塞德真厉害!”。反而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男人当然不是个吝啬夸奖的人,也并非小气到输不起就发脾气。可塞德里克明明白白地感受到男人的不悦。
记忆里,男人这样的形象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现在,一次是六岁那年。
自己拼了一整个礼拜的模型毁在了一个什么都不懂,却硬要凑上来的小女孩手里,明明自己才是最委屈的人,可女孩却开始嚎啕大哭,脏兮兮的手里攥着泥巴的碎屑,和已经稀碎的模型。
男人笑吟吟地冲那女孩说:“没关系的,既然你不是故意的,叔叔是不会怪你的。但叔叔的意愿并不等同于哥哥的,这是哥哥用心拼了好久的模型,如果要得到哥哥的原谅,光哭可不行,得道个歉。”
女孩一边哭,一边小声道了歉。
塞德里克还是不满意。他不在乎对方的道歉,他只想要自己完整无损的模型。
但是男人却罕见地板起脸,让他“算了”,让他“大方点”。
尽管后来的后来,男人背着他重新做了一整份完整的模型,可塞德里克依旧高兴不起来。毕竟,整件事情里,错的又不是男人,而是那个笨手笨脚的女孩。
崭新的模型在男人手里,可他却一点都不想接过来。
男人说:“爸爸知道你生气,但她并没有故意捣乱,只是想和你玩,和你亲近。我们没有必要这么耿耿于怀。大气一点,塞德。”
“大气”,又是这个词。
塞德里克实在不明白,这些愚蠢无知,唯有捣蛋在行的“朋友”,有什么必要让他大气,让他牺牲。在他眼里,这个小女孩的分量,还不如那个用汗水拼凑起来的模型。
但男人却说:“有必要。”
也是这一次,男人告诉他,要平视每一个人,要理解他人的无奈和平庸,也要正视自己的强大和弱小之处。
要自信,却不能自傲。
可以好强,但也要学会放下。
不用视所有人为朋友,但尽量对每个人友善。
这是上一次。
而这一次,男人告诉他:“观棋如观人。”
塞德里克的棋路野性而诡谲。
有时候,明明可以一招致胜,却玩笑似的放跑敌手,再设下一层陷阱,埋下一个坑洞,等待对方的又一次陷落。他追求的胜利不是简单利落的“将军”,而是将对方绝大部分棋子吃下后近乎大军压境般的“绝杀”。
“你知道猛兽最爱的捕猎方式是什么吗?”男人面无表情地问。
塞德里克没有作声。
“是放跑,然后追逐,最后撕咬至死。濒死者在绝境中迸发出的生的希望,是他们最好的调味料。”
男人像是透过棋盘,揪住了他内心深处的阴暗。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我们能够控制自己的兽性。”
“做个正直的人,赛德。”
一直到三年级,塞德里克都深以为然。
他宽容大气,正直善良。甚至,在最反感赫奇帕奇的大多数斯莱特林眼里,他都是个挑不出毛病的人。
他维持了自己的野心与好强,可永远胜得光明正大。他始终如一的自信,却不再显得倨傲不屑。
可是,一直到三年级,他才领会到男人那句话深藏的另一层意思:
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人应当压抑内心的兽性。那,如果境况不再安全了呢?
从前的塞德里克没有,也给不出答案。
但三年级的那个午后,女孩明媚柔和的侧脸,藏在毛绒绒的红发和青草中央,像个来人间偷渡的天使。
数不尽的流言蜚语,千斤顶般的注视和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