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这肆无忌惮的眼神,如果她是个男的,恐怕已经被人当做流氓抓起来来。
“啊,对不起啊同志,刚在想一些事情,你没事吗?”柳芝微笑着走过去。
那人依旧皱着眉头,一手撑在自己被撞的后背上,严肃道,“你没学会骑车就一个人骑在路上,撞到我还算幸运,要是撞到老人孩子,又该怎么办呢?”
柳芝受教地点点头,“是是是,您说得对,我知道错了,您身体还好吗?需不需要去医院检查检查?”
男人见柳芝渐渐靠近自己,看着她跟洪水猛兽似的,迅速退开半步,“不需要。”
恰好这时不远处来了人,是男人的同伴,“何老师——王校长喊你过去。”
男人应了一声,也不理柳芝就大步往前走,只是走路的姿势别别扭扭的,跟鸭子似的。
柳芝叹了口气,这个年代的人也太淳朴了吧,被人撞了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过?既然对方是厚道人,那她就更不能让老实人吃亏了。
柳芝小跑着追上去,“何老师......何老师......你等等我。”
哪知眼前那男人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走得更快了些。柳芝咬牙,不顾脚上的疼痛跺了跺脚,“你给我站住!”
男人终于不动了。
他的背影依旧高大,破旧但干净的列宁装衬得他腰细腿长,只是莫名从这背影里看出了一丝惊慌。
柳芝终于追上了他,“您跑这么快做什么,是我撞了您,难不成还会赖着你不成?”
何修远没有说话,心道这还真不好说。他怕女人又缠上来,板着脸转过身去,“我没事,你别追着我了。”
“别!您就这样走了我心里不安,刚好咱俩都赶时间,这样吧,我赔你10块钱,要真不舒服您就去医院开点药检查检查,钱不够跟我说。”
也不等何修远做反应,柳芝在裤兜里翻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一早藏得很好的十张大团结,从里头抽出来一张,又把剩下的仔仔细细塞回到裤兜里。
何修远见她这样大大咧咧的动作,忍不住皱眉,这农村妇女还真是不知道避嫌。
而后,他看着那个自己嫌弃的农村妇女扬着笑脸,把10块钱举到了他面前。
何修远:......
为什么一个农村妇女都比他有钱?
“我不要,你自己收着吧。”依旧是那张面瘫脸。
柳芝没有察觉到短短几秒钟内何修远的心路历程已经经历了好几重的变化,以为他只是不好意思,便拉着他的手把钱塞进了他手里,“拿着吧,别跟我客气。”
“哦,对了。”柳芝忽然想起什么,“忘了跟你说,我是村东头老袁家的,我叫柳芝,我现在赶着回家,要是有什么问题来找我就是,我统统负责。”
何修远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位女同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我当然知道你叫柳芝。”他小声嘀咕。
因为柳芝急着去镇里,也没顾得上琢磨何修远话里的意思,礼貌地同他告别,扶起自行车继续摇摇晃晃地向前进。
这下,轮到何修远傻眼了,他原本以为这又是这位叫柳芝的女同志耍的把戏,刚想义正辞严地告诫她,希望她自重,可人家已经走远了,依旧是那副让人揪心的骑车姿势。
何修远叹了口气,尽管不想再与柳芝有任何接触,可,还得找个机会把钱还给她,他是不可能让自己落人口实的。
柳芝一路上又是紧张又是忐忑,但大约是摔了一跤开了窍,慢慢地就掌握了自行车的技巧,有惊无险地停在了供销社的门口。
走进供销社,柳芝直奔售货员,“同志你好,你们这儿有不需要票的东西吗?”
售货员原本靠在柜台上照镜子,这会儿听到柳芝的话颇有些好笑,“有票的东西你都买不起,还想买没票的呢?三块一斤的饼干,你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