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羕的身子每年在冬日里都格外的难熬,受寒发热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背靠在床头,披散的发丝从肩头倾泻而下,衬得他脸色愈加苍白。
季羕的脑袋有些昏沉,神情却依旧平静。
施柳宁守在旁边轻声道:“公子,大夫来了。”
季羕半阂的眼帘微微掀开,看着已经坐在了床边的大夫。
他从帷帐中探出手去:“有劳大夫。”
放在号脉枕的手腕瘦得有点过头,从腕关节到指关节,皮肉勒出了骨头的形状。白皙的手指修长,却看不到多少血色,连本应干净红润的指甲,也只浮现出淡淡的苍白。
张柳皱眉,这位公子简直是脉都不用诊,只一眼就能看出有问题。
将手指放到他的脉搏上,不一会儿,张柳的面色渐渐凝重。
这脉……怎么能弱成这样?
施柳宁见他号脉后脸色便不对劲,不由着急:“大夫,怎么样?”
张柳没出声。
季羕的身体因为低烧的缘故正在发热,倒没有之前那么冷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也知道这位大夫为何惊讶与沉默,于是提醒道:“先生不必为难,写个去风寒的药方即可。”
倒有自知之明,张柳隔着帷帐看他一眼,把自己的身子糟蹋成这样,还能表现得如此平静……啧,身为医者的张柳默默压住了心中窜起的无名火。
“你这风寒也不是那么好解的。”张柳语气不善道,也不管眼前的人是何身份。
施柳宁:“大夫,这话什么意思?”
“这位公子想来在冬日受过不少风寒之苦吧?”张柳号脉的手并没有移开,“脉象紊乱,寒气入体深入肺腑。寻常人家受了风寒也得捂着身子好好将养几日,这位公子身体本就虚弱,次次受了风寒,怕不都是草草了事,身体热度退了就行?”
施柳宁张张嘴,随后又闭上,到底是没驳他的话。公子确实是不怎么爱惜自己的身子。
床上躺着的季羕却不以为意:“不用那么麻烦。”
张柳:“……”
张柳愤愤移开号脉的手,倒是他管的宽了。
这边季羕弯起手臂,衣袖从腕间垂落,露出了一截细细的红绳。
张柳瞬间被红绳吸引住了视线。那红绳似是戴了许久,颜色已经从正红色褪成了淡红,旧色与他这白皙的手腕很不相搭。
身为医者的郁闷一扫而空,这红绳过于眼熟,张柳的脑海中逐渐显出一个身影出来。
他的眼睛骤然睁大,在季羕把手伸回去之前一把抓住。
“云淅!”
手腕被猛地扣住,季羕还没把他甩开,对方唤出的名字却让他怔忪了一瞬。
张柳捏紧他的手,激动地扯开眼前的帷帐。
“果然是你!”
施柳宁以为他图谋不轨,刚抽出腰间长剑,还没架上他的脖子,就被张柳激动的样子弄昏了神。
季羕眸中的冷冽消散开来,他打量了一下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脸,瞳仁里染上一丝讶色:“……张柳?”
“是我!”张柳本就圆溜的眼睛瞪得更大,他笑道,“我就说是谁的身子骨这么不中用,几年过去了,还得是你啊!”
施柳宁大喝:“放肆!”
季羕挥手拦她:“无碍。”他收回手揉了揉腕骨,看着张柳那张没多大变化仍旧熟悉的脸,道,“你……逃出来了?”
三年前山河林出事,季羕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倒是不曾想现在还能遇见。
说起旧事,张柳面色一僵,随后又恢复如常:“唉,一两句说不清……终归是命大。”
季羕看他性子没有多大的改变,唇边弯起弧度:“你倒没怎么变。”
“谁说我没变了!我可得跟你说说我这几年的经历,那可是……”
话还没说完,敲门声乍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