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是陛下呀,是你心心念念的陛下。”
冯千娇的眼中好像燃起了光亮,她抽动着嘴角,大抵又要哭了。
她往日总爱哭,苍祝也总烦她哭,今日念她病了,便也细声细语道, “千娇,让侍医给你看看。”
冯千娇瞪着他,一语不发,苍祝便挥手叫侍医进来,亦上前以作宽慰。
他轻拉起冯千娇的手,未料手心突袭一阵刺痛,竟是鲜血直流,清寒及宫人急拉住了冯千娇,侍医更是慌张地给苍祝止血。
凤栖宫内一瞬间皆是狂乱,苍祝的掌心被剪子划得很深,一道道白布都被染得血红。
许是血太甚,他整个人都抽痛了,宫人们制着冯千娇,冯千娇目中寒凉,手中便拿着滴血的剪子,疯癫一般地喊道,“你不是陛下,你是骗子,骗子!我要把骗子给我的东西全部剪了。”
眼前的女子已经全然不再是苍祝认识的冯千娇了,她涨红了脸,发丝凌乱,紧紧握着血迹斑斑的剪子,像一头野兽乱号着,抵抗着宫人的靠近。
冯千娇的吼叫无比刺耳,一阵又一阵震入苍祝的耳中。
“陛下,皇后只怕得了臆症。”侍医在苍祝耳边轻道。
苍祝的心悬到了嗓子眼,浑身寒彻,他的皇后,他的妻,疯了,甚至不再认识他。
“冯千娇,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苍祝张皇无措,只能凭最无力地叫唤试图挽回些什么。
可冯千娇仍然嘶吼着, “骗子,骗子!”
冯千娇一声声一字字直击苍祝的心底,冯千娇的疯态不再有皇后之仪,而苍祝怒目圆睁,亦不再有帝王之容,”朕没有骗你,是你们骗了朕,你们才是骗子!”
这是仍似往常一样如孩童般的吵闹,相互指骂又于事无补。
只是这一回她比以往癫狂,根本不是什么娇纵任性。苍祝也比以往慌张,因为他不知道冯千娇不会像以前一样,哄哄就好了。
哄哄就好了,这是李温教给苍祝的手段。
在成为太子之前,李温就已经为苍祝谋划好了,帝王应付一个女人还不容易,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只要哄得冯千娇高兴了,也就没有那么多事端了。
苍祝早些年是真的日日哄冯千娇,今日他真的不知如何去哄。
“陛下还是先行离去吧,万一出了事就不好了。”
苍祝六神无主地被王全带离了凤栖宫。
王全是看着苍祝长大的,在他的记忆里,还是苍祝六岁时有过这个模样。
苍祝和苍婧都喜欢过黄莺,苍婧喜欢看它飞。
但苍祝喜欢把它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苍祝知道李温不喜欢黄莺,还把它藏进了一只四周都封起来的鸟笼里,可那只黄莺还是死了。
苍祝看到黄莺死了,很伤心,一直说是李温不喜欢黄莺,把它弄死的。
“千娇她说朕是骗子,你听到了吗。”苍祝不可置信地问王全,当初他亦是不信他的那只黄莺竟然死了。他明明把四周都封起了了,它怎么还能死。
王全骇道, “皇后小孩子心性,闹起脾气来就是这样。”
“不,她不是闹脾气,她是认定了朕骗她。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不懂,”苍祝失魂落魄,意气风发的少年历经了多少世事,却在此刻一个趔趄踩空了石阶,王全忙上前,苍祝却拒绝了,“谁也不要跟过来。”
今日的日头很大,照得苍祝眼睛睁不太开。
整个皇城都是欢声笑语,在为这极为灿烂的日光而欢悦。
可苍祝满眼看到的不过是黑白一片的世间。就连这宫中最为盛大的宫殿,苍祝想要缔造的天下圣地,也不再赋予他任何慰藉。
在这座他梦想中的殿堂里,每一个瓦砾都应如他所想的那样冰冷,是以着至高的权威所砌成的宫殿,任风雨皆无可撼动。
他就在这个宫殿里,悲恸地不知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