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官家击掌做出总结,“你自己想一想,想好了,告诉朕知道,朕觉得可行,方能放你走。若非如此,便是放任自流,草菅人命,朕办不出那样的事儿——你听见了?”
“官家怎么出尔反尔呢?”千扬终于显出些恼火,“您前儿个可没这些要求,君无戏言,您这么做可不地道。”
官家心中很为自己的急智而得意,面上却仍要显得严肃庄重,“听不明白么?朕这是为你好。你若过得不好,朕也于心难安。”
官家说罢,摆一摆手,“此事无需再议,就这么定了,你好好想想,想好了来同朕说,朕等着你。”
往后这几日,官家除了在外朝议事,日日皆流连于朝云殿中。且不说里头二人究竟处得如何,明面儿上,朝云殿君恩鼎盛,却是毫无疑问的。
官家这般盛宠朝云殿的作派,没几日,就叫整个内廷都都沉默了。
不是没人阴阳怪气、冷嘲热讽,只是张才人而今一跃成了宠妃,往常不沾俗世的姿态,简直是变本加厉,旁人连见都见不着她一面。
空余一方唱独角戏,两三天过去,角度再刁钻的嘲讽,都没什么趣儿。
里头也有些人人自危的意思。
为了安抚朝云殿,官家一气儿惩处三位宫嫔,且这三位个个有背景、有来头。王美人背后是日渐壮大的藩镇,崔昭仪同杨美人呢,有正经世代簪缨的武川世族撑腰。
向来内廷与前朝一衣带水,牵一发而动全身,几天里风卷残云折进去三个,再不解世事的年轻女孩儿,都能品咂出事情不是君王恩宠那样简单。
国朝传到官家这一辈儿上,已经快二百年,并不一直顺风顺水。远里不提,只说近处,在当今官家祖辈那一朝,便出过波及天下的动荡。
先帝是明宗皇帝嫡长子,可明宗皇帝初封蓟王,后来打起清君侧的王旗,万余精骑一路势如破竹,撞开京畿城门,这才从兄弟手里夺下了皇位。
国祚由此传至先帝,再至当今官家,天下太平的日子其实也只过了三十年。
三十年说短不短,内廷里亲眼见识过那场动荡的,只余了太后一人。
所以太后冷眼瞧了两三天,瞧得眉头突突跳,终于坐不住了,吩咐蔺姑姑:“你去勤政殿同官家说,今日得空,上咸宁殿来一趟。”
太后语气搓火,蔺姑姑明白太后的心思,婉转相劝,“官家大了,如今也是独当一面的人君,习惯了自己做主。太后若是有话呀,也实在犯不着同官家当面锣、正面鼓地较量,叫官家下不来台,没得伤了母子情分,那便不值当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太后何尝愿意同官家正面相抗,她揉着眉心儿,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我要下官家面子,实在是他这回办的事儿不像话。那日崔家那位上我跟前儿拱火,官家当即就叫处置了,我也没说什么,确实也该当,可官家倒好,借内廷的事上前朝去开刀,借口子女教养不严,各削了崔杨两家一百封邑——此事没出明旨,若不是我娘家子侄递消息,此刻我也叫官家蒙在鼓里呢。”
太后越说越气恼,“武川世族是周家天下的基石,官家登基才几年,就要对列祖列宗传下来的基业动手了!你瞧他能耐的,我要再撂手不管,下回他是不是就要向我范氏开刀了?”
唉,其实要蔺姑姑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真撂了手,安稳乐呵地在咸宁殿颐养天年,又有什么坏处呢。
可太后在气头上,蔺姑姑只能顺着她来,“太后说的不无道理,也是您对官家望之深、才责之切,其实或许未必有那样严重呢。您细想,崔杨二族一公一侯,族中子弟入朝者不能胜数,世族势力,绝非削百户封邑能撼动的,官家此举,于崔杨两家而言压根儿不值一提。且官家又未发明旨——既没伤面子,也不伤里子,大抵就是小惩大诫、提点宫嫔们守慎的意思,未必就有什么朝局上的考量。”
太后犹疑望过来,“你是说......”
蔺姑姑隐晦一笑,“有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