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未央宫的令牌,皇后今日要出宫。”宫女掏出玉牌,交给神武门的卫兵查验。卫兵看到刻有玄鸟花纹的玉牌后,立刻让门旁的士兵打开出宫的最后一道朱红大门。六匹毛色纯白的高头大马拉着龙纹车舆在宽旷的宫道上掀起一阵尘土,而车舆直向城南的丞相府而去。
侍女在车内燃起龙涎香,香烟袅袅,梦魂恢依,我闭上眼回想半生云烟。我坐在这皇后的位置上已经整整六个春秋,和皇帝做夫妻则是十一载。我对皇帝一举一动的揣测,就如同自身的呼吸那样熟稔。而他如今将哥哥的兵权卸下,还趁哥哥昏迷之际以里通外敌的罪名斩杀了哥哥的几位得力部下,使哥哥在军中上孤立无援,转眼又把兵符交给了徐贵妃的父亲;再将几位宗室女接入后宫封为贵嫔,又在后宫修葺莲华宫。此间种种,他想要掀起的血雨腥风恐怕已经不远。此时如果我仍旧坐以待毙,恐怕就将成为他的俎下鱼肉了吧。我此刻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哭的是我们之间终难善终,哪怕我放弃了成为母亲的机会只因为了他的猜疑心,哪怕我和我的家族曾经他扶上宝座,笑的是他终于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皇帝,一个薄情寡义的丈夫,一个杀伐果断的君王。
“皇后娘娘,我们到丞相府了”青翎小声地提醒我,我睁开眼睛,从回忆中醒来。
“好,翎儿,扶我下车”我抚了抚头上的九尾凤钗,深吸一口气,散发着龙涎香的雕花车门打开,“皇后娘娘福寿安康”丞相府的下人们恭敬地跪在车舆两旁,丞相和表姐则在府门口的正中间俯首下跪。
“舅舅,不必行此大礼,我仍是您膝下的荣儿”,我扶起当朝丞相,我的舅舅,他与母亲相似的脸庞因为常年浸淫在阴谋诡计中而过度的衰老,只有那一双眼睛还保持着盛年的光彩,只有我知道那光彩里是一份压抑了很久的狼子野心。我和嫁作文信侯夫人的表姐相视一笑,表姐站在舅舅的身旁,抚摸着隆起的肚子,她那夺目的美貌较往日更盛,想来文信侯夫妇情笃的传闻不虚了。
“荣儿,你看起来消瘦了。”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舅舅扶着我的手站了起来,他深沉地看来我一眼说道“皇后娘娘,今日您到臣的府上,可要好好地看看臣从蜀地寻来的百戏团。他们的新节目必能解了娘娘的忧愁”
戏台上俳优们吹竽鼓瑟,轻衫莲步。舅舅却突然站起身来,鼓了两下掌,乐舞顿停,从那一排排美貌的俳优中突然走出一个面带“四目”面具的青年人,他扮作方相氏,手持双剑起舞。他那翩然的身形不知为何让我想到一个人,这时我和表姐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看来我们想到了同一个人。
这剑舞曾是我与皇帝相识的因缘。那年我十三岁,父亲在幽州战死,母亲伤心过度而生了重病,舅舅将我们接入府中照顾,还请来宫中的剑舞大师表演方相氏剑舞,为母亲祈福驱病。我也想为母亲祈福,便请求舅舅让我跟随剑舞大师修习剑舞,舅舅怔了一会,笑着答应了。那天傍晚,舅舅把我叫到了从不许孩子们进入的藏书阁,在我的面前第一次打开了藏在黄花梨顶柜后面的密室。
“荣儿,你可知如今宫中何人病重?”
“荣儿不知道。”
“是当今圣上,六皇子如今也在修习剑舞,为圣上祈福。他是先皇后之子,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也最需要我们帮助的皇子。荣儿,舅舅会让你成为他的王妃。”
“可是舅舅,表姐与六皇子自小认识,她对六皇子的情谊非我可比,她更适合做靖王殿下的妻子。”
“荣儿,如今你父亲去世,你哥哥一人无法在军中立足,云家的地位岌岌可危,我虽为丞相但在朝堂中也需要后宫的助力,因此云家比以往更需要一位皇后。皇后可以有野心,可以有欲望,唯独不可以有情。你的表姐她做不到,所以她无法成为云家的皇后。”
“不是皇帝的皇后,而是云家的皇后?”
“你能做到吗?”
“荣儿能。”
那时的我其实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