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各个官员,多少都听过谢大人家门不幸,家有祸星之类的传言,虽然并非每个人都相信迷信,却对传说中的祸星好奇。
卢定义想在众人面前挫谢大人的面子,将两条大腿架在桌上,拍起肥厚的手掌,“怎么还不带来给我看看?”
各位官员互相交换眼神,神色变得意味深长。
谢宝树感觉无地自容,事已至此不想半途而废,粗暴拉起谢蓁的手,朝卢定义的桌席前走去。
随着一步步的靠近,谢蓁心中忽然感到不安。
她已经可以看清卢定义的脸。卢定义身体宽胖,靴子穿在他的脚上,靴筒似乎有正常人的两倍宽。他生了一张喜气的笑脸,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黑黢黢看不见眼白。
卢定义身旁站着一个年轻后生,黑色网纱幞头的两脚结于脑后,圆领官袍配皮革腰带,服制上却不带有任何品阶特征,原来是唱戏的伶人做文官装扮。
规定每位官员只能带一人,其他人皆选择亲近的家眷,卢定义却带了个伶人赴宴。
年轻后生很高,显得背部微驼。因为瘦削,脸部颧骨突出,眼窝深陷而发青,虽然脸上扑了粉,依然能看出憔悴。
他在卢定义身旁,体型差异之大,如同被摆在一起的竹竿和圆腹香炉。
一路上谢蓁不断挣扎,距离卢定义仅有五步远时,她的眼前再一次出现幻觉。
卢定义本就宽大的身体再次增宽一圈,他的眼睛变得更小更圆了,鼻子嘴巴连在一起朝外突出,耳朵变成了蒲扇般大——卢定义在谢蓁眼睛里变成了一只有人形的猪,正满眼凶光地坐在桌前,抓着一个婴儿大啃大嚼,嘴角不断淌出血水。
谢蓁吓得用两只手紧紧捂住眼睛,低头不敢动弹。她不敢喊,怕被猪怪发现能看见他的模样。
无论谢大人怎样拉她,怎样叫她,都不肯挪动一步。谢大人以为她故意和自己作对,呵斥道:“跟我过来!你存心丢我的脸是不是!”
李剑棠非常及时地跑了进来。
他原本跟在谢蓁身后,想看看她父亲长什么样,躲在船梯拐角处望了半晌,将发生的所有事都看进进眼底。
世子人小鬼大,出面给谢蓁撑腰,说:“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走,跟我去听故事。”
不能让伙伴受委屈,又要给大人留体面,这是他自幼受到的教育。
可做出来一套心中想的又是另一套,他望着谢大人风云变幻的脸色,忍不住悄悄对谢蓁说,“这就是你爹啊,怎么看上去对你不太好。”
这堂上席间的大人们年纪都不小,也要在小世子面前毕恭毕敬。
谢大人不敢阻拦,他心中又惊又喜,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什么时候与靖北王世子结识。
这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比十个卢定义都有价值,如果谢蓁能成被选中作为世子的玩伴,他后半生的高官厚禄无忧。
谢大人摸摸谢蓁的脑袋,想说一些嘱咐的话,发现女儿并不理睬。
她依然低头紧紧捂着脸,好像怕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李剑棠这时也发现,谢蓁一直在微微的发抖。
李剑棠牵着谢蓁的手,把她带到顶层一间安静的独阁。
离开吓人的环境,看不见那只猪头怪,谢蓁很快从恐惧中恢复了。
她如个小大人般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宫娥们瞧她长的可爱,讲话有趣,笑着逗她,“小小姐刚才看见什么啦?”
谢蓁坚定摇头,不告诉宫娥。这是她养成的习惯,看见怪异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讲起,因为说了别人不光不信,还觉得她脑袋有问题。
宫娥搬来椅子,小世子面对着谢蓁,反坐椅子,将胳膊叠在椅背上,兴致勃勃地说:“皇宫里也有说书的,讲的故事比天桥下还有趣呢,我让他给你讲蓝衣女鬼。”
被指名的宫监站在两个孩子中间,清清喉咙,娓娓讲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