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山路盘绕而组成的图案很快跃于纸上。
“果然。”
盘延着整座山的无数看似破败的小路,如同无数蟒蛇的躯干般融汇扭曲于一起,构成了一处雄伟的、盘旋于山体之间的巨大阵术。
这是个相当古老且体量庞大的障目类阵术,除了郑家,不可能再有他人能使用出来。
苍瓷凝视着手中的图纸,眼瞳里折射着夕阳逐渐昏黄的绚烂光芒。他静静站了会儿,良久,慢慢闭上眼。
大地蓦地沉闷了下去。
像是古老失传的秘语在地底涌动,像是冬日蛰伏伺机而动的猛兽,像是按耐不住的岩浆,像是潜伏海底的浮冰,像是无数悄无声息而危机四伏之大合。
伴着地底听不见的低吟,一只无形的手现于空中,将整座山丘缓缓纳入掌内。它无视着生灵痛苦的嚎叫,将其抽筋剥皮、搓圆揉扁,玩弄于股掌之中——
一道疾风贴着苍瓷的脸猛然袭来,乱了他的头发,而他在风中漠然地重新张开眼。
面前已是一条崭新的小道。再向上是逐级铺砖的深灰色台阶,两侧燃烧着一排肃穆的火把,如同一条通往古老祭祀的道路。
郑家造此阵,消耗整整一月;苍瓷破此阵,耗费不到一刻。
苍瓷侧目观察了会儿,沿着台阶向上走去。
走了五分钟有余,终于出现了一处厢房似的建筑。屋子的体积不大,通体由平滑的石头垒起,上方的屋檐整整齐齐地铺着瓦片,靠中间的位置稍向下塌陷,能看出有些年头了。
但让苍瓷意想不到的是,透过厢房半开半掩的窗户,屋内竟透出了些许火光。
……难道有人?
此时室外的光线已经相当暗沉,在外侧已然观察不出什么来。他既然决心弄清魇术一脉的来龙去脉,便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于是走近厢房,推开了门。
古朴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响动,烛火的光亮从内投射而来,将屋内的布置完整地呈现在苍瓷的面前。
这是一个祠堂,但又不似寻常的祠堂。
除去正对门的一处香炉与供来人跪拜的地方,四周一圈的墙壁上是一格一格精致的雕刻,里面摆放的皆是灵位。
满墙的灵位。
苍瓷屏息数了数,从左至右,大约有四十多个灵位。他靠向手边的墙壁,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色木雕的灵位,上面字迹的颜色很淡,但隐约能辨认出“泠氏”二字。
来对地方了。
他接着低头认真辨别,灵位上的字是繁体宋体,右侧似乎写着“开禧元年”,左侧则是“绍定二年”。
开禧元年……
南宋?
苍瓷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如今这个年代,能将祖上灵位保留如此完好的人家屈指可数,更别提能追踪至南宋朝代了。
沿着墙壁再往后走一段,灵位上对应生死时间的记载快速变化着。南宋,元朝,明朝……一直到清朝,以上便是史册上的所有记载了。
——而再往后,墙上还有五个灵位。
真相近在眼前,苍瓷快步走向祠堂的角落处,企图尽快看到这脱离记载的历史的一部分。
“苍瓷先生,晚上好。”
一道清亮的女声在身后响起,苍瓷蓦地回首。
泠零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手上端着一柄正燃烧着的油灯。她的黑发高高盘起,露出饱满的额头,皮肤若凝脂般温亮,身上则是漆黑朴素的直筒长裙,看起来端庄而高挑。
苍瓷稍感意外,随即镇静下来:“是你。”
他的语气并不友好,毕竟两人不久前才以一种更为不友好的方式见过面。
泠零忽视了他话语中的锋芒,温声道:“苍瓷先生,擅自闯入别人家的祠堂,是否有些太不礼貌了?”
苍瓷:“原来泠零女士也知道擅闯他人的地盘不礼貌,我以为你这里并没有这条规矩,真是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