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打湿发丝，胡乱地粘在脸上。那幅画面着实算不上好看，甚至还有点狼狈和滑稽。

周酿没接，两个人就保持着一个伸手，一个抬头的动作。

“谢谢。”女孩声音沙哑，开口时她自己都愣了一会。

远处有渔人乘着木头小船归岸。小雨还在继续，空气变得更加潮湿闷。海浪翻滚，最后冲刷在小块的礁石上，激起白色水花。

周酿望着海面，江砌在一旁看着头戴缟花她。

“大海占了地球面积的百分之七十一，世界上所有的海洋彼此相连，陆地也不过就是海上悬浮的几座小岛。”江砌缓缓道。

周酿还是没有言语，不知道是不想理睬他没头没脑的话，还是在等着下一句。

“海是生命的起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希望我的朋友或是后人把我撒进海里，也可以把我装在漂流瓶里，让我去看看世界。”他没在意女孩的沉默，继续说下去。

“真狠心，连个祭拜的念想都不留给他们。”周酿有了反应，抬眸红着眼眶看向他。

“不管去到哪片大陆，只要来到海边，就都是我的墓地。我可能会随机出现在任何一片海域。”

“从海底深处来，最后归于海底。我可以和小鱼小虾见面，再潜入最深的海底，无所顾忌地感受自由，海风，海浪。又或者化作露水和雨滴，出现在世界每一个地方。”

“我妈妈就在海里。”周酿深呼一口气，终于愿意倾诉。

“她生病了，很严重的病。医生说，带她去想去的地方吧，留在医院反而是浪费最后的生命。”

周酿也不想把妈妈留在医院冰冷的病房上，问起来她的心愿，答案只有这片小镇。

周酿大概是明白妈妈为什么在生命的尽头执意要归于故里的。

蒋燕，妈妈同她的名字一样，是一只向往自由的海燕。这片大海是她的摇篮，也是她的梦。

周酿记得妈妈生病前的样子，小小的个子，背着几十斤的装备，手把手的教自己潜水。妈妈指着海底的生物告诉自己它们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习性。她说，她想成为守护这片大海的人……

江砌听着周酿娓娓道来，再回过神时已经是黄昏。

成群的海鸟扇动翅膀掠过夕阳，在火烧似的天边鸣声起伏。

太阳也想沉入海底，坠了又坠。最后消失在海天相连的尽头，映得海面一片橘红。这大概是一天中大海最鲜艳的时刻。大批的游船和渔民归来，在余晖的晕染下看不见模样，只剩一个暗色的剪影。礁石也是同样，在海的深处随着上涨的晚潮被一点点吞噬。

那一年，是他和周酿的第二次相遇。他也说不清，周酿是什么时候走进了他的心里。

几年过去了，景色还是依旧，只是沙滩上多了些游客，变得热闹起来。

小镇在网络上营销做得不错，虽然比不上著名的景点，但也算是稳定发展。

晚上，沙滩灯火通明，游客坐在毯子上，品着茶和酒，听民谣歌手的演唱。

周酿在家陪了姥姥大半天，姥姥睡下后她还是闲不住，独自来到沙滩上。游客已经散去，地上散着垃圾。

废弃的灯串还在发光，周酿借着指引将其捡起，找了半天没看见开关，干脆直接塞进包里。

她打开头灯，看着失去黑暗藏匿后的一地狼藉有些无力。告示贴了，广播喊了，巡逻的队员也宣传了。垃圾的问题一点没有减轻，随着旅游季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周酿宣泄似的把易拉罐踩扁，用钳子夹起。看着不远处的一次性用品，还是认命地走了过去。

已经是深夜，前方却同样有一束灯光亮起。

“嘿。”周酿跑过去，以为是同样来捡垃圾的团队成员。

“江老师？”周酿有些意外。男人蹲在沙滩上，不知道在挖什么东西。

“不用这么生份，喊我江砌就行。”江砌拍拍手上的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