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叶蓉的母亲,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微愣——
不是母妃,是母亲。
我笑了起来,裴正看我,神色困惑中带着复杂。
我又抿了一口酒:“陛下记错了,叶蓉之母乃是已逝的云嫔,我的孩子刚出生时就没了呼吸。”
裴正垂下眼帘,我笑了笑,觉得喉咙有些干哑,又抿了一口酒。
“可是那时候,我分明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她们将孩子用巾子抱住,我还看到她乱动的小手……怎么一觉醒来,就成了幻觉呢?”
我没哭,眼泪却掉了下来,我扭头擦掉,听见裴正低哑的声音:“你醉了。”
“是吗?那叶蓉是我的女儿吗?”
窗外夜风袭来,将挂在帘下的铃铛吹得叮当响,风声过后,裴正低低的声音传来:“你是她的母妃。”
我仰头喝完剩下的酒,喉咙火辣辣的,如同烈火焚烧,被人生生撕裂。清言给我刚修的指甲现在深深陷入手心,我绷紧身体忍住咳嗽,可咽部的痛楚却翻倍袭来,似有尖刀从喉咙的内壁滑出,我闻到一股花香,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我动了动嘴,将嘴里含着的花卉,一点一点嚼碎,咽下。
入口香甜,可咽下去的却全是苦涩。
就像我死去的爱恋。
良久,我说:“她喜欢骑马,京城的马场太小了。”
裴正望我许久,最终无声地点了点头,我们又坐了一会,似乎已经找不到其他的话题,裴正起身离开,他表现得像是专程来和我讨论叶蓉的婚事,我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说:“再见。”
黑色的鞋子停在门边,高大的身影把门挤得满满当当,挡住了外边的月光。
一片沉默中,裴正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幻:“月娘,你还记得这是什么酒吗?”
我望着酒壶:“不记得了。”
他又问:“江浅造反,你当如何?”
我回曰:“我姓江。”
——或许裴正是在给我投诚的机会,但我不想要,不投诚是死,投诚是生不如死一段时间然后再死,那还是早点死好了。
裴正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后,我从座位上滑落,翻到桌上的酒壶,白瓷酒壶落在地上,碎了一地,可我却无暇顾及,身体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从喉咙里出来的,已经分不清是血还是花,等清言急急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脸色苍白地坐在一片血花之中。
“娘娘!”
我对她的声音充耳不闻,含笑将一朵开得极为鲜艳的蓝色花卉置于手心,然后缓缓收拢,美丽的花卉就这样碎了一手,化成烂泥。
这是桔梗,蓝色的桔梗。
永恒,却又代表着从无望到绝望的爱恋。
南墙后是悬崖,注定是一场悲剧,这是我的咎由自取。
裴正到最后,最后的最后,都没有承认叶蓉是我的孩子。
我在后宫待了这么多年,很多事情,我早就知道了答案,就好比那些佯装成孕子汤的避子汤,我知道是裴正的忌惮,但我不能理解,既然决定让我无子,那中途为何又要反悔、停药呢?
云嫔不知道,可养了叶蓉这么多年,是不是自己的孩子我能不清楚吗?
可是裴正却依旧这样做了,他将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换给了云嫔,给予云嫔希望之后又赐予绝望,他让我抚养我的亲生女儿,就这样阴差阳错之下,我成了亲生女儿的仇恨之人。
“哈哈哈……”我看着手里的残花低低笑起来。
“无可救药。”
“无可救药!”
……
三十岁生辰礼,是一杯御赐的毒酒。
“他……没有来吗?”
“和宜园霜寒,陛下身子不适,不便来此。”
我笑起来,眼泪糊了视线:“原来年前一别,已是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