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并不是没能刺痛她。她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她不在吗?是的,她确实不在。她没有和元珉见上最后一面,她连她的死因存疑,她最后的遗愿也都是今日才晓得,她或是能对得起希望报社的遗骨,妈妈的…妈妈的愿望,却独独对不起华元珉一个人,江昱的那句话实实在在地扎在了她的心上。
乔琅忽然觉得自己混蛋极了,见都没见上一眼,现又跑到这里来要什么遗物!她和江昱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一个坑里两个不尽相同的混蛋。想到这儿,乔琅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烫地落在膝盖上。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从小就不是。小时候在四川,她总被堂哥欺负,挨打了也不哭,每次都是妈妈抱她回来,她还要反过头来安慰妈妈。长了大一点父亲走了,妈妈就带她回了湖南,湖南乡下没有哥哥,只有大鹅,乔琅不惹它,它却总要自己上前来啄,啄疼了也不哭,慢慢学成了一副打鹅的好本事。
对,乔琅是不爱哭的。想到这里,她抹了抹脸上泪水,转身来到书桌前,她不是没曾想过江昱不会把东西给她,只是事到如今,厂里物是人非,若没有来自过去的消息,两人怕是连一个突破口都没有办法打开。
乔琅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把脸深深地埋进了胳膊里。
“江老师,江老师?”茜红在江昱的房间门口探出了脑袋,江昱还没来得及关上房门,刚刚他正坐在床沿发呆。
“江老师,你看,我画了一幅画。”茜红略过房间内极低的气压,目不斜视地蹦跳着往江昱的方向走去,“江老师,你看,这是我们的一——整个新世界。”
“啊….啊,好。”江昱回过神,看了看一旁的茜红,又望向她手上的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茜红见似未见,只愉快地笑着,眼中涌动着欣喜的光,“江老师,您快打开看呀!”
江昱没说话,他依言打开了茜红的画纸,上面是一整个大大的房子。屋顶是棕红色,墙是白色。旁边生长着一棵直越过屋顶去的老树,树梢上用白色颜料混合蓝色灰色团着一团不明不白的物体。
“嗯这是…这是卷儿。”茜红笑了,脸颊却有些红,江昱也笑,像是敞怀,却是嘶哑着嗓子,好似一块裂帛,“那这又是什么呢?”他指着一旁树上的蓝色长条问。
“啊..啊这是,杨…杨宸。”
“杨宸知道吗。”
“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江昱点了点头,又指向了房子前面的一个个身影,“这是破晓,这是棠瑛,这是华昉大哥,诶,这是我,这个白裙子的,是婉琰,噢她马上开学了,上学的时候找她,要去淮南大学…噢这是薛何,卷儿跟他可亲可亲了,说是卷儿的亲爹也不为过,明明自己还是个孩子,就能把卷儿照顾得那样好…这个绿色的…算了受不了他,迟早把那一屋子的孔雀绿衣裳给他扔出去。这个,这是…这是乔琅,乔琅…她小时候最怕疼,最喜欢黏在干娘身上,爱吃糖,爱喝蜂蜜水,四川人,但不喜欢吃辣,她多爱笑啊,整天追在我身后哥哥哥哥的喊,我们在湖南乡下的时候,那时候多好啊…多好啊,怎么就,怎么就变了呢,你说,你说,怎么…怎么就变了呢…”江昱凝望着眼前雪白的画纸,他慢慢地念着,眼泪一颗接一颗地砸了下来。
茜红没有说话,她只听着江昱絮絮地念叨,他不再像是一个不动如山稳挑大梁天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心骨了,茜红忽而觉得,他活了起来。
是一个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人了。
茜红没有立即安慰他,只从怀里掏出手绢,将自己的画纸从江昱手上拯救了出来,“江老师。”她说,“不要伤心。”
“我还站在你跟前的呀。”她笑了,指着画上一个个身影冲着江昱讲,“薛何哥哥在房间里给卷儿洗澡,宁闻星哥哥在外面值班,婉琰姐姐出门买菜了,马上回来,华昉大哥被叫走了,像是因为他的工作,杨宸在房梁上睡觉,周麒潼…”她的手指划向了那两个站在一起的身影,顿了顿,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