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员外家已经派了人来将那少女的尸首抬回,人群慢慢散去,各自唏嘘。
穆轻舟手中握着那枚缨络流苏,眸色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沅笙揉了揉脖子,打着哈气道:“呵,你倒是心软,见了她最后一面,心中可好受些了?”
穆轻舟转过头看着沅笙:“你知不知道,她会死在这里,全是因为在等着你。”
沅笙没什么表情:“等我?轻舟,你是天族之人,难道不应该比我更懂‘人各有命’这句话么,她命数如此,就算今日不是因着等我,她也会丧命。这不是谁的原因。这是她的命。如果非要说与谁有关,”沅笙牵起嘴角抬起手指了指天上:“你倒是可以回去问问你们天族那个专门司掌凡人命薄的司命星君。“
“司命星君只主天子皇脉寿命,和宰相爵位之禄,不管这些普通人的生死。”穆轻舟继续看着沅笙道。
“哦?是么。”沅笙并不在意,继续朝前走去。
穆轻舟握了握手中的璎珞流苏,扯住沅笙的袖子,语气中带了丝道不明的凄楚之味:“沅笙,她一介凡人,却如此这般重诺,只因你的一句戏言,便等在此处,最后还丢了性命。你真的,心里没有一点什么感觉么?”
沅笙回过头来看他,眸色淡然,又看了看他手中握着的那个璎珞流苏,挑了挑眉,将那流苏拿了过来,在手中端祥:“轻舟,你太不适合做一个神仙了。”
沅笙说完,一点红光从指尖溢出,浓重大雾瞬间笼了过来,浓雾之中显出一点萤萤暖光。
穆轻舟有些微愕,这是,冥界入口?
沅笙手中化出那柄月白骨扇,轻轻一挥,大雾倏忽散去,一座石桥现了出来,那桥上正有一少女提着一盏莲花灯,慢慢行着。
穆轻舟站在沅笙身侧,有些不明所以。
沅笙将折扇轻扫过指尖,一滴血珠迅速凝结然后朝着那少女提着灯的手腕飞速而去,在触碰到那纤白手腕之后,渗了进去。
大雾重新聚拢,将桥上少女的身影掩盖。
“你,”穆轻舟看着沅笙:“你这是做了什么?”
沅笙打开折扇随意的摇了摇:“不晓得你们天族之人是否都如你这般心软,你不是说,司命星君只掌天子皇脉寿命么,那就让她世世转为皇室之人,看看你那个司命星君是如何怜悯慈悲,如何编排她的命运寿数。”
沅笙看向穆轻舟,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但是那双眸之中却无半分笑意:“满意了么?”
穆轻舟抿着双唇,转过脸去。
是他太过执着了么。他因何会这么在意这个小姑娘今日的所作所为,为何会觉得与她产生了某种情绪的共鸣与理解?
是因为,他转过头看着正在将那璎珞流苏系在玉莲上面的沅笙,是因为他们都,都因为面前的这个人,犯傻执着,愿意不顾一切么。
不顾一切。穆轻舟心中一跳,他是否能做到不顾一切呢。他会不会还不如一个凡人的一面之情呢。
……
灯会因着出了人命的案子,所以被当地的官府将整条街都封住了。只能不了了之。
专门为着灯会赶来的青年才俊们虽说心里愤懑,但到底是出了这种事,也只能随意发发牢骚,便就此作罢。小摊贩们正在慢慢的收拾着各自的摊位。刚刚还热闹喜庆的街道,一时间倒是显得有些萧瑟起来。
城门被封住,所有外来人员,今晚都要进行一一排查。
穆轻舟和沅笙站在城中唯一的九层佛塔之上,俯瞰着街道上举着火把来来回回走动的捕快。
那少女脖颈间的伤口明显是被尖利爪子撕扯掉一大块,怎么可能是人类所为。穆轻舟心中冷笑。
月光冷冷洒下,凄凉幽寒。
佛塔之上的瓦片被深深浅浅的染上一层薄霜,可是那月光冷却像惧怕那立在一角的少女般,只点点的散落在少女的裙摆周围,那少女身上一丝光芒未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