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白宣纸铺开,取过小重山似的青铜镇尺压上,笔尖蘸墨——
轻莺难得聪明一回,故意说起别的,眨着眼睛问:“奴婢想知道蝶怎么写。”
裴少疏低头悬腕落墨,嘴上还不忘提她的糗事:“怎么不想学蜂字如何写?”他敛眉垂眸,看不清神色,却莫名让人觉得语调含着半分笑意。
“……”就不能不提这事嘛,脸都还没好呢,轻莺小声嘟囔。
“大人是不是不喜欢鹿呀?”
裴少疏顿住笔锋,感到匪夷所思:“谁说的,我跟鹿无冤无仇,为何不喜?”
“大人书房顶的牌匾上写着无鹿堂呀。”轻莺有理有据道。
“是無塵堂,”裴少疏哑然失笑,“无烬无尘的意思。”
“……原来如此,奴婢又犯蠢了。”
裴相果然很爱干净,连给书房取名都要叫无尘。
随后轻莺又故意问了些飞禽走兽的写法,把蝎字夹杂其中,蒙混着学会了此字。她忍不住在心中夸赞自己愈发聪慧。
不知不觉日至中天,原本微凉舒缓的风逐渐升温,暖热的风吹进无尘堂,提醒二人已是午膳时辰。
临走前,裴少疏取过一张崭新的宣纸,铺开之时隐隐有檀香味儿散开,他笔走龙蛇,如夜的漆黑墨色在雪一般的纸面留下韵雅笔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成一字。
“送你。”裴少疏将这幅字轻轻推至轻莺面前。
轻莺受宠若惊,盯着这幅字左看右看,心想裴相的字写得真好。
“可是奴婢不认得这个字,大人能否告知?”
裴少疏将毛笔放回笔搁,声音轻得宛若柳絮拂地:“莺。”
“轻莺的莺。”
话音落下,午后暖风徐徐吹动宣纸,发出凌乱声响。
瞳孔微微放大,轻莺摸着自己心口,仿佛有落石投入心湖,漾出半池涟漪。
……
日落时分,天际彩霞如胭,柔光给屋檐笼罩一层薄纱,墙角草木摇曳,淡淡香气顺着晚风飘荡,让人觉得无比恬静。
西厢房侧面耳房静谧如水,偶尔从窗畔传来几声少女微弱的叹息。
此刻的轻莺正伏在桌面,愁眉深锁,仔细琢磨情报信笺如何书写,一副忧悒苦闷的模样。
昔日那双神采奕奕的漂亮眼睛盛满焦灼,眸光都黯淡几分。
轻莺烦恼极了,好不容易打听到“蝎”字怎么写,结果落笔的时候又忘记了裴相对其他皇子的印象,脑子里只有几个模糊不清的词,实在是拿不准……
好烦好烦,好想拿木棍敲自己脑袋。
郁闷之时,门突然被敲响。
轻莺立马抬起脑袋朝窗外看过去,看清来人的时候眼睛立马亮起来,如同看见救命稻草。
是雨燕!
轻莺忙不迭起身开门,鬼鬼祟祟往周围瞥了一眼,想把她直接拽进屋里。
岂料没拽动,门口的雨燕冷眉蹙起,嗓音冰冷如细刃,高调扬声道:“少套近乎,我的菜洗干净了没?”仿佛故意抬高音量,好让人听清楚。
“……啊?哦哦,洗、洗干净了,”轻莺才想起她们不能无缘无故接触,磕磕绊绊说,“姐姐进来吧,菘菜在屋里。”
雨燕闻言表情更加冷漠,板着脸进门。
进屋后,轻莺长松一口气,握住雨燕的手说:“姐姐总算来了!”
雨燕冷哼一声:“还不都是因为你太笨。”
“姐姐这里很安全,你可以笑了。”轻莺天真道。
“我不爱笑,”雨燕仍旧冷冷淡淡,爱理不理的模样,“没见过你这么傻乐的细作。”
轻莺顿时一僵,原来雨燕是真的冷淡啊,还以为是故意装出来的呢……那自己求她帮忙写情报信对方会答应吗?
识字总得慢慢来,这个月的情报凭她自己很难写清楚明白,弄不好最后得以画表意。
满腹心事的样子落在雨燕眼底,心思回转,她冲着少女扬眉:“你不会是什么都没探听到吧,怎么愁眉苦脸的?”
轻莺立马反驳:“我当然探听到了!”
“那就把密信交给我,快点。”雨燕勾勾手指。
刚撑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