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随着清音阁的戏班子,来西屏郡谋活儿的。”
“哪知天不遂人愿,一夜大火,戏班子烧了个干净,就剩个孩子。”
“还是我见他可怜,把他收过来,日常给诸人客官们唱唱曲儿,才叫他有一口饭吃。”
陆温又问:“你收容他时,他几岁?”
掌柜的想了一想:“十二三岁吧。”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此行,是往北走,还是南走?”
那掌柜眉头一皱:“好像,是向西。”
陆温淡淡道:“下去罢。”
“夫人,那钗?”
“赏你了。”
那掌柜笑的合不拢嘴,连忙退出去了。
陆温行至绿绮琴前,修长似细白葱仟的手指,轻轻拨弄起琴弦,清雅悠长的音符,从指尖流淌而出。
琴音骤起,重如群山万壑,松涛风涌,涤荡人心,尘俗尽去。
轻如波涛袅袅,似秋华染月,霜林燕雀归巢,舒朗开怀,散漫又惬意。
旁侧的雅间内,坐了几个世家贵子,闻听此琴,只以为是酒肆中那白面小生所弹,无不凝神静听,享受这迷人心醉的琴中妙音。
一曲终,那几名纨绔贵子推门而入,却见琴师是位曼妙无双,风情万种的绝色佳人,无不呼吸微促,面庞涨得通红。
一名玄袍男子拱了拱手,问:“敢问女公子,是哪位大人府上的?”
陆温一袭绯红轻绸广袖长袍,青竹织纹精美繁琐,外头穿了件月白金丝边坎肩。
一头柔顺乌发被高高绾成了飞仙髻,一支凤鸾眼镶嵌红宝石流苏金钗,两只点翠白玉簪。
裙摆摇曳,瑰姿艳逸,柔情绰态,从上到下,无一不喻示着她之身份贵重。
陆温在众人惊艳的目色中,不骄不矜,面含浅笑:
“梧桐巷,谢府。”
众人见她年纪虽轻,举止却是仪静体闲,端庄温婉,气度高华,不过一面之缘,都觉如沐春风。
何况又是谢御史之妻,不敢自托身份昂贵,只连连赞其琴艺。
那公子又道:“想必谢夫人,也是来此观昭和郡主离郡的吧?”
陆温点点头。
那人名唤宋子言,祖上是南凉皇室,分封去南方的旁系血脉之子,入郡为质,身份颇为尴尬。
只得整日与些狐朋狗友,赌钱狎妓,无所不精。
宋子言又拱了拱手,恭敬道:“送嫁的仪式还未过,若等郡主出西华门,约莫要午时了。”
陆温恍然:“难怪。”
“夫人不如与我们共饮一杯,吾处三面无遮,又正对朱雀街,视野极好。”
陆温微微一笑:“多谢公子好意,只是夫君近日约莫是食多了醋,若叫他晓得了,又要生出些不必要的麻烦。”
那宋子言一听,便也不强求,只拱了拱手:“只盼有缘,再与夫人相见。”
他们方才退去,忽然繁杂吵闹的街道,有无数乘华贵马车,从西华门驶出,缓缓汇入人潮汹涌的朱雀大街。
马车两侧,是衣着端庄的宫人侍婢,一手提着鎏金花篮,篮中装着新鲜采摘的花儿,一手将五彩缤纷的花儿高高扬起。
鲜丽轻巧的裙裾,摇摇曳曳,淌过花瓣铺成的青石板路,细细碎碎的裙角,香气经久不散。
行人纷纷为昭和郡主的车马让路,陆温微微一侧,目光落到那华盖马车之上。
一阵轻柔的风儿拂过,掀起了绛红软帘,马车中人带了一件剔透的珍珠面衣,只露出一张明艳动人的眼睛。
只是眼眶微红,剔透的泪珠,正从她浓密的眼睫处滑落,与珍珠融为一体,好生凄美。
陆温望着车驾中的盛飞鸾,怔了又怔。
两年前,同在朱雀大街,她立在街侧,看她风风光光嫁予自己的爱人。
世间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