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君武自是满意的,他门下七个亲传弟子,最让他放心的便是这个大弟子,“你上次来信说参悟前人剑法时有所感悟,看来收获不小,为师观你剑法已有小成,再打磨些时日,便可出师了。”
出师,意味着可以另立楼阁,收徒传道。
陆南亭不在意这个,也不似那些心性跳脱的弟子听见出师俩字就撒了欢的往外跑。
他早就想好要做什么了。
“多谢师父指点。”他收了剑,规规矩矩的行了礼退到一旁。
接着是君白,在卓君武点名前他自觉地拎剑跳出来。
同一套剑法在陆南亭手里和君白手里似乎是两种样子,陆南亭的剑温和沉稳威严,君白的剑凌厉随性洒脱,纵使这两年人沉稳许多,剑还是那般肆意潇洒。
卓君武垂眼看了眼俩小孩,双臂微微收紧将小孩搂得更紧。
他习剑多年观剑无数,自不会像这俩孩子一般看得目不转睛。
他想了想,这大抵是这俩孩子头一回见着剑阁这套完整的剑法,才这般如痴如醉。
看着俩孩子眼中闪烁的微光,卓君武突然心生一念。
他不着痕迹的捏了捏俩孩子的腕骨,满意的点点头,择日不如撞日,左右也不过半月光景。
江惜月的剑又不一样。
姑娘家在力量上天生就弱一筹,江惜月的剑,走的时候轻灵巧捷的路子,那澄如碧水的剑光忽闪忽落,空气中似有水纹荡开,细碎的雪无声无息的飘落、消融,无痕无迹。
卓君武沉思片刻,他离开剑阁的小半年里,似乎这几个孩子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剑意剑气都有了质的飞跃,尤其是惜月这丫头,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看来倒是几个孩子中最特别的那一个。
他沉吟片刻道:“你的剑法,你师父如何说?”
江惜月方收剑,闻言道:“师父嘱咐我年后随驻阁冰心弟子一道下山游历,或有所得。”
卓君武点头,江惜月不似南亭与君白这般专注剑法。
有个冰心弟子父亲的江惜月常年往来于江南与巴蜀之间,练剑之余对医理的研习也从未停下,若非她亲言喜欢剑术多过医理,他父亲也不会随着她们母女二人至剑阁定居。
修行之事有她师父双亲操心,卓君武只问了这么一句便不再提。
他松开手,将俩孩子放在地上,站起身负手而立。
地上的雪又覆了一层,燕如一下意识奔着君白走了两步,未压实的新雪循着脚印咯吱作响。
她走了两步,忽又停下,她看看微微笑着站在原地持剑而立的君白,又回头看着在风雪中独立的卓君武,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个人此刻有种不可侵的端严。
她转过身仰头望着卓君武,细碎的雪落在发间,砸在脸上,又迅速消融。
风云翻涌,天空裂开一道口子,金光乍泄,那纷纷扬扬的雪似金屑徐徐洒落,飘荡在翠微楼的山头煞是好看。
她看见卓君武伸手,一捧金屑落在他的掌心,又从手指的缝隙中滑落,她听见那个带着善意的醇厚的声音响起:“今天,就给你们讲讲弈剑听雨阁的起源,和弈剑剑诀的奥义。”
剑阁自成立之日起屹立巴蜀五百余年不倒,过往历史,剑阁变迁,在卓君武平稳的叙述中一一展现在张凯枫和燕如一面前。
凯枫和燕如一沉浸在由卓君武娓娓道来的巨大历史画卷中,剑阁的起兴衰盛万般过往如滚滚洪流将二人淹没,眼前所见似幻非景,唯卓君武朗朗高声让他们保有一丝清明,不至沉溺其中。
“……此为我弈剑听雨阁五百载岁月。自此,弈剑听雨阁十六代弟子凯枫,十七代弟子燕如一,首课——结!”
这是剑阁第一课。
剑阁第一课,名讲史,讲弈剑听雨阁的史,又名悟道,悟己身剑道。
此课需配一特殊的术法,似梦非梦,似幻非幻,所见皆所想,所听亦所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