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胆子倒是大得很。”
孟与青身上还穿着傍晚那件不起眼的婢女衣裳,沉默地跪在冰冷的地上,一言不发。
孟国公漠然盯了她片刻,拂袖摆手,侍卫们悄然退离,书房的门合上,光线也暗下来。
“卫明瑶那丫头同你说了什么?”
孟与青慢吞吞抬起头来,目光里却并无为人子女的孝与尊敬,只有安静。
她说:“您为什么想做皇帝?”
大约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直接了当,孟国公愣了一下,意外打量她片刻又摇头,负手走向桌案:“谁告诉你我要做皇帝。”
他摆起下袍,左手端起茶盏:“起来吧。”
孟与青沉默半晌,却没有动:“卫老将军的事是父亲安排的吗?”
孟国公手一顿,沉思片刻:“倒也不全是。”
他坐在书案之后的楠木椅上,轻撇茶水浮沫,竟耐心解释起来:“周德清想贪得无厌想控卫家兵权,又贪图巨额饷银,便使计与狄人私通害了千兵营,之后的事便如你所见。”
孟与青盯着他的官靴,半晌道:“可周德清手中的兵权只有南派的禁军武卫军,卫家驻守边疆已有数十年,中军必定焊如铁桶一般,绝不可能轻易中计。”
她问:“父亲在其中做了什么?”
孟国公的动作蓦地滞住,垂眼盯了她好一会儿,才缓慢道:“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不待孟与青再追问,他突然道:“你懂兵法?”
孟与青唇动了动:“不懂,只是从前在观中洒扫时听官眷香客提起过,便有了些胡乱猜想。”
孟国公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饮了口茶水,才放下茶盏道:“懂也罢不懂也罢,你只需记住,你是我孟家的女儿,日后事事以孟氏为先就够了。”
穿堂风吹得人心凉,孟与青轻声嘲讽:“那倩华呢?为何您不让她来坐这皇后之位。”
孟国公的神情冷下来,凌利面上有不虞之色:“你是嫡长,怎可与倩华锱铢计较。”
“锱铢计较,”孟与青自嘲地笑了声,眼底有了湿意,声音发抖,“原来您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差事。”
孟国公皱了眉,正要开口,却忽而听她道:“要我去做皇后可以,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他一顿:“什么要求?”
“放了明瑶。”
“绝无可能。”孟国公看着她,“若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她便得同那孽障一起死得悄无声息。若那孩子有幸是个皇子,她就更不能活。”
“若养在冷宫呢?”
孟国公意味深长看她:“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孟与青没再出声。她自然清楚是这个要求孟国公必不准予,却还是想努力试一试,结果果然如预料一般。
许久才蜷起指尖:“那我要谢子灵的命。”
“谢焰?”孟国公一顿,狐疑盯她半晌才开口问,“我还没问你,你为何对他如此看重?”
“晋惠七年,女儿曾得他相助铭记于心,不忍明月蒙尘。”
这个理由给的无功无过。
可孟国公拧眉许久,还是摇头驳了:“谢焰多智近妖,留下恐生变节,不可。”
孟与青的脸色便变了,她似乎有些恨意,抬眼冷声道:“一不许二也不许。也好,父亲便等着日后送个死人进宫吧。”
“放肆。”孟国公沉下脸来。
孟与青跪得肩背挺直,像是讽刺:“别人的命女儿做不了主,可自己这条命倒是还能掌控一二的。”
“你……”
不待孟国公开口,她又刻薄道:“剩下的这几日父亲不如去好好哄一哄倩华,待女儿到了阴曹地府也定会日日跪地祈祷妹妹入宫后可享尽荣华——”
“住口!”孟国公大怒,扬手猛地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极其清脆响亮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