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至京都,所以工期便这么耽搁下来了。”
听他这样说,贞康帝立即大怒脖颈通红,重重砸向身下之榻:“谢勘那废物造的孽事凭什么要朕来忍着?!朕登基半年以来何曾大动国库?!去告诉户部速速给内务府拨款,朕偏要修这天祥宫不成!如有违者立即杖杀!”
周德清心中嗤笑,他晋惠帝荒淫无度不是好东西,你日日嚷着广招美人扩宫修楼又是什么好鸟。
嘴上却宽慰:“陛下莫急,奴婢去问过了户部侍郎。张大人道,之前卫老将军在凉州同狄人交战时朝廷拨了不少银子下去,如今需得等着饷银发放完了,这才能慢慢操起修宫之事。”
“发什么饷银,”贞康帝强忍怒气,目光阴鸷,“一万兵马都拦不住个狄人将领……”
他拧了会儿眉,不屑道:“去告诉张侍郎,饷银的事暂且搁置,必得于秋分日前将天祥宫给朕完工,否则提头来见!”
周德清勾出满意笑意:“尊陛下谕旨。”
*
福悦寺后山。
树木枝叶遮天蔽日,孟与青一眼就望见了站在松树旁望着山下发呆的卫明瑶。
她穿着一身简单的浅黄色裙裾,似乎清瘦了许多,似乎又有哪里不太一样。
孟与青抬手摘下帷帽,提裙三两步上前:“瑶瑶。”
卫明瑶立即转过身来,由她紧紧抓住了手,目光颤抖,张口还未出声眼睛却先湿红了一圈。
“你——”
卫明瑶忙竖起食指,咬唇左右看了无人,才低声道:“跟我来。”
两人悄然穿过树荫遮蔽的山后小道,到了一间毫不起眼的寺庙瓦房中。院中巨树参天,郁郁森森,静得只能听见林中鸟叫声。
穿过木门,孟与青远远便看见树下站着一个穿黑色布衣的男人,她认出对方正是窈淑殿里的掌印宦官周礼,心中一惊。
对方面不改色朝自己行了礼,而后径直朝卫明瑶过去,低声问:“还好吗?”
卫明瑶轻轻摇头:“我没事,你去门口守着。”
周礼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出了小院迅速合上门。
四下重新寂静下来,地面上树影婆娑,阳光落下细碎的光斑。
“我知道孟国公将你软禁的事,难为你能找机会出来这么一趟。”卫明瑶擦了眼泪,把她拉到树下的小桌旁坐下。
孟与青看着她的侧脸,轻声道:“卫老将军的事我已听说了,节哀。”
卫明瑶挺直的背忽而颓了,她微微发抖偏开了脸,咬牙说:“青青,我父亲他是……受人谋害而死。”
孟与青心一跳,拧眉正要追问,对方却已经飞快地敛下了所有悲怒神情。
她缓慢松开自己的手,有些僵硬地转而言他道:“周德清设了毒计陷害皇后秽/乱宫闱,不出一月杜氏必死无疑。”
可怜卫小姑娘实在是个不会撒谎掩饰的人,孟与青看着她,心中已对她口中的谋害之言有了不详预想。
卫明瑶并未察觉她悲戚的眼神。
她一只手轻落在腹部,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周皇后一旦废黜,三皇子必失太子之位……我听周礼说,周德清在宫里囫囵养了几十个被陛下一夜临幸过的宫女,只待生出一位新皇子。”
她抬眼望过来,声音极轻:“你猜他想做什么?”
“……去母留子,立傀儡,掌朝权。”
孟与青每吐一字,心便沉上一分。终于在她灼灼的目光中移开视线:“新后之位——”
“你心中应当清楚,孟国公早已对那个位置虎视眈眈。”卫明瑶打断她,眼中浮现出破碎悲悯,“外面已有传言,说你孟与青天生凤命,当享一生荣华。”
林间起了大风,枝叶飒飒作响,树影沉默地掠动光斑,远处传来寺庙厚重的钟鸣声。
孟与青沉默很久,风吹动身后青丝,皓皓烈日却如冰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