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火。
他将点过的细柴小心抛进火塘里,待火势起来,又去抓助火的拉手。
半个时辰后,水煮沸,丢入小虾。
又半个时辰,锅快烧干了,再加些水。
裴开霁想着煮茶的原理,反反复复做了四五次,才精心烹调出大火慢煨的精制煮虾。
这还没用上油呢。
若是真给莱西做个虾饼,还不知得难成什么样子。
裴开霁筛掉残存的沸水,捡出两只通红松软的大虾,佐以柳叶调色,摆好盘,亲自端到了膳房里:
“父亲近来日日吃斋,我为人子,也想做些什么,表表孝心。”
老师傅感动得热泪盈眶,直呼“大善”,尝了一小口稀软的虾肉,转瞬便陷入了沉默。
裴开霁:?
应该不至于这么难吃吧?
他毕竟是沿用了泡茶之法,煮虾的水里还加了晨露。
又过了这么多次水,什么调料都没加,应当……没有难吃的理由啊。
至少可以入口吧。
这老师傅。
看他吃个虾,跟要他亲口饮鸩毒似的。
裴开霁摇摇头,问:“好吃吗?”
老师傅仔细斟酌着语言:
“世子第一回掌勺就能将肉类煮熟,确实天赋异禀。”
裴开霁:“哦?你的表情可不像这么说的。”
老师傅还需要这份工作糊口。
老师傅不敢说:
“嗯……只是这虾在烹饪时,最好趁活时摘去虾头和脊背肠线,剪断尾叶,下锅烹煮时可加入少量香料去腥,调和五味……”
大师傅突然停住了。
他看向裴开霁手中的纸笔:
“少爷这是……”
裴开霁盘腿坐在地上,将他说过的内容一字不漏地记了下来:
“无事。继续。”
大师傅战战兢兢地与其他家厨对视,彼此都从眼中读出了不解。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尤其这是少爷要对老爷表孝心的时候,万一他们教了、少爷出来的菜品成色不好,到头来,还是他们这些外人遭殃。
裴开霁写满了一张纸,又抽出第二张垫在膝头,继续记录:
“你在国公府当了许多年差,可曾见过我让夫子责罚书童?”
大师傅摇头。
——他一直在伙房蹲着,也没机会去看裴开霁的夫子打不打书童啊。
裴开霁:“那就是了。继续吧。”
大师傅:……
大师傅当场表演了一个晕倒。
厨房里的其他人唯恐也被裴开霁抓住,记下所说的每一个字,饿虎扑食般凑到大师傅身边,七嘴八舌地跟裴开霁请罪,七手八脚地把老师傅抬了出去。
裴开霁:……
行。
不说是吧。
不说他也有的是办法。
***
钤都入夏后,吃海产的风就刮了起来。
不仅是寻常的酒馆食肆,就连小萼斋都未能免俗,别出心裁地推出了几款清凉咸香的鱼虾类小点。
与之相比,虾饼就显得太油腻,也太普通了。
裴开霁试过不知多少天,才终于学会了把握火候、煎出香香脆脆的酥皮,同时保留内部虾肉的软弹和鲜嫩。
然而等他信心满满地打算给莱西送饭时,满大街却早已被琳琅满目的虾制品占据了,有许多小食吃下肚里,裴开霁甚至连做法都说不出来。
不然……换一个?
可他花了近一个月才学会这一道菜,再去学新菜,时间就输于其他人。
他还记得玩伴说过:
近来许多人家都想“扶危济困”,提早与莱西定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