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江一龙的连家船,只见摇曳的烛光下,江自忠正在认认真真地写作业。
“郝伯伯……”江自忠抬起头,扬起笑脸,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哟,还是雨生上进,哪像我屋那狗崽子,每天喊写作业都要挨餐打才写。”郝大麻子一边说话,一边自己搬了张矮凳坐到了江一龙身边。
郝大麻子的大女儿今年已经二十岁,年初谈了个年轻渔民,嫁了人。小儿子郝旺今年十三岁,才读六年级,正是升初中的紧要关头。
江一龙给他递了根烟,笑了笑,“你以为我不晓得,你屋崽皮是皮,读书就没差过。听我崽讲,每个学期全校的表彰大会都有你屋崽的名字。”
郝大麻子略微得意,“嘿嘿……都是他娘管得好,不然也会翻天去。”
江一龙收了笑,吐了口烟圈。
郝大麻子见提起了这茬,压低声音问:“都这么多年了,板栗也大了,你就真的不打算再找一个了?”
江一龙摇了摇头,“一把年纪了,还找么子咯?”
郝大麻子撞了他一下,“我这当岳父老子的人都没讲年纪大,你讲么子年纪大咯?三十多岁的人正是有力气的时候。”
江一龙叹了口气,“我只要雨生好,别的就不想了。”
“雨生是懂事。但是他一个人连个兄弟姊妹都没得,以后长大连个帮衬的人都没得,也难咧!”
江一龙斜着眼望他,“你今天是改行当媒婆了?”
郝大麻子尴尬地笑了笑,“实话跟你讲,你家里爷老倌看你打单身,心里也着急,他晓得你和弟妹感情好,又不好在你面前讲,就来跟我爷老倌讲。我屋爷老倌呢,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让我问下你到底是么子想法。”
江一龙没好气,“一个个就是闲得没事做了。”
郝大麻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你现在年轻有崽万事足,等以后雨生长大了呢?远的不讲,你就讲陶哑巴,他崽上了岸,他一个人守着那条船,连个讲话的都没得。去年子你也晓得,他病在船上连口水都没得喝。要不是你屋的和我屋的两个老头子去看他,讲句不好听的,他死在船上都没哪个晓得咧!都讲‘少年夫妻老来伴’,等老了,才晓得有个伴的好处。”
江一龙说:“那到时候我就把船停你船的旁边噻,你记得每天来看我一回就要的。”
郝大麻子笑着推了他一把,“你想得美!”
他抽了口烟,又说:“其实你要是有想法,现在有个现成的人。”
“哪个咯?”江一龙好奇。
“铁秤砣屋的铁兰花。”
原来当年铁兰花怀孕后生了个女儿。她婆婆本身就看不上她,见她生了个赔钱货,更是对她没得好脸色。刚开始铁兰花还忍着婆婆的刁难,后来实在受不了了,便和婆婆对打对骂。家里天天闹得鸡飞狗跳。
她的丈夫受不了家里的吵闹,连逢年过节都不回了。听说在外面勾搭了厂里的一个妹子,两个人住在了一起。
铁兰花彻底死了心,就带着女儿回了连家船,一直住到现在。
江一龙还是摇了头。
郝大麻子见他态度坚决,也就不劝了。
远处的大雨中,一艘小船在风雨中艰难地前行,被风浪打得东倒西歪。
船上两个橙色的身影手忙脚乱地收着渔网。
忽然,一个浪打了过来,小船瞬间翻覆,两个橙色的身影刹那间失去了踪影。
“哎呀!”郝大麻子惊呼一声。
“这么大的雨还打鱼,真的是不要命了。”江一龙扔了烟头,站起身,正要解开小船去救人。就见一个橙色身影浮出了水面,片刻后,另一人也出现在水面上。
风雨中两人扶正了小船,渐渐远去。
“真的是要钱不要命啊!”郝大麻子感叹了一声。不过也没放在心上,对于渔民来说,翻船落水是家常便饭。渔民要是连落实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