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主过誉了,吾虽有圣人之名,却也非是只为徒劳之事的傻子,世人杀我,我反救世人这种大公无私的精神可不适合吾。”
知世救世者,可不是毫无底线地滥用自己的圣母之心,世人杀我,我痛吻之,除了自我感动,不会有任何意义。
沧南衣从不觉得,通过牺牲什么来换取什么,是属于她的救赎之道。
不过是以物换物,以代价换取代价罢了。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那是石头,不是圣人。
只是如今这境遇,却也容不得她如此无奈了。
尘欲劫缘出自于她身,擎翱对于自己手底下的真仙教弟子丝毫不加以阻拦,无非就是在用这些弟子们的性命喂养她的劫缘因果。
如今这劫期而至,本就让她难以收拾局面,还这般拱火加柴……
所说听起来很没出息,但的确让她头疼的紧。
擎翱给出的两个结局,非她心中之结局,但不能否认的是,如今这困局当下,她所能够做出的选择,当真只剩下两个了。
一者,寻个大禁之地,自我封印成笼,任由自己被那六欲红尘吞噬殆尽,此身此灵,化为芸芸众生的红尘劫孽、魑魅魍魉。
昆仑神主,自此不复存在。
只是如此一来,擎翱自是达成所愿,自此掌控昆仑,于那三十六天宫,闹个天翻地覆,六道不得安宁。
二者,她不在管束自身劫期,任由其肆意泛滥,蔓延至整个昆仑山,山中不论是反叛者,还是昆仑妖仙子民,自是在她劫期之内,化为漫山白骨,六道不复。
即便是擎翱,纵然他有着通天本领,却也是逃之不得的。
然而,不知为何,这两种选择,不论她做出哪种选择,对于擎翱而言,都是乐得所见的。
沧南衣从不知挣扎取舍为何物。
可时至今日,确实叫她尝到了两难的滋味。
她无奈摇首苦笑了下,正欲说话,余光里却见望烽台上落来一道身影。
正是浑身染血的青玄女官。
她秀发苍苍,满身霜露与残血,跌跌撞撞却异常坚定地以身赴往而来,双手刚一触碰到那红线,许是血脉本同源的缘故,能够横扫开千军万马的红线在她面前却宛若寻常棉线一般。
双手轻而易举的穿了过去,然而,那双纤细秀美的手,却穿不透那红尘十万载的怨煞孽债。
那是这百万年来,芸芸众生所聚集而成的尘欲之劫。
顷刻之间,黑雾扫过,指尖血肉消融,白骨森森,触目惊心。
可她依旧固执地伸出化为白骨的双手,去试图拉住沧南衣。
已化白骨的指尖微颤,跪伏在地上的青玄女官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骄傲与坚强,像是一只即将失去母亲的雏鸟,可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够不到她一丝一毫。
高高在上的昆仑女官,从未像现在这般过,形容狼狈,苟延残喘。
她甚至知晓,此刻世间任何语言都已经无法将眼前这个人留下来,所以她无法发出任何可怜祈求挽留的声音,只能死死咬着嘴唇,泪如梨花,心头绝望堵塞,滚滚翻涌成无边悲戚。
沧南衣以昆仑之名行走人世间红尘十万丈,所见所闻的生离死别早已融进根骨里,七情六欲,八苦九难的众生相,哪一相她未曾见过经历过。
许是这红尘侵心蚀魂,她此刻正在为众生的七情六欲所融合,平日里的不为所动,冷漠圣然,此刻却是有了一丝丝感怀的触动。
她垂眸静静地看着魂相残缺,身姿佝偻入尘的青玄,眼底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情怀,嗓音却依旧是淡泊冷静的:“青玄,你若再任性,此笼会散。”
化为白骨的手掌猛然一颤,青玄抬起那张泪水斑驳的面庞,纵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也明白,眼前这女人若铁了心要走,谁也留不住。
孑然的圣人,身边亦是从来不需要殉道相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