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就不习惯关切他人,尤其是对自己的这个幼子,比起关心与慈爱,更多的是严厉的鞭子。
事到如今,他再来一副慈父的嘴脸,未免也太过讥讽可笑了些。
“见过父亲。”百里安身子站稳后,并未回答百里羽方才的发问,他礼数无不周到地向百里羽行了一礼。
博学于文,约之以礼。
礼者,敬人也。
这些都是百里羽身先践行严苛教导百里安的为人君子之道。
他口中所念为父亲,所行之礼却是觐剑主之礼。
在百里安幼年十分,百里羽忧他自恃身份,恃尊傲物,二人虽是父子,但从不会予他任何差别优待。
纵是行礼方面,不容有失。
他一向都做得很好,正经刻板,从未有失仪态。
百里羽过往也曾为自己这个修为不足,礼数成熟周道的儿子这一点暗自满意为傲。
可是如今,他除了满心惆怅落寞,竟是再无其他。
看着行止完美有度的百里安,言行举止之间仍存恭敬,并不存在百里羽意想之中的怨恨疏离。
宛若这两百年的生离死别,都不曾发生,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但百里羽清楚。
这一切,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只因为,这个孩子的眼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看他时的敬畏、害怕、以及想要靠近却不敢靠近的幼兽般的眼神。
两两相望,唯余平宁。
万千言语凝噎喉痛,面对这样的百里安,他竟是不知还能够再同他说些什么。
难怪……难怪嬴姬能够如此放心让他与儿子见面。
他宁可此刻百里安同他哭,同他闹,像个孩子一样宣泄自己的委屈与怨恨,哪怕不那么知礼懂事,哪怕能够明白且决然地同他断绝父子关系,了却前尘,也是极好的。
纵然是这样,百里羽也能够有自信能够与他重头来过,挽回这段将将欲碎的父子之情。
纵然回不到当初,那多一些恨也是好的。
可是这一切都不如他所设想那般。
他太冷静,太沉默。
这一刻,百里羽终于明白,他不会,再饶他了。
百里羽生涩地扯了扯嘴角,嗓音沉重:“这一声父亲,唤得可真是出乎意料。”
他甚至都没有同他闹。
百里安摇了摇首,眼神中的那种无挂无碍是装不出来的,他平静道:“子无二父,臣无二君。”
百里羽猛地后退踉跄两步,刹那间脸色惨白如纸。
过往,他严苛教导百里安经国家,定社稷,序民人的礼德之道,终究成为了反过来伤他至深的一把刀。
一声‘父亲’,只是源自于他知礼,守礼,不忘身份的秉承本性罢了。
在他幼年时,他不曾许予的父爱,如今再想弥补,人家却是早已经不需要了。
百里羽头一回被人恭恭敬敬的行剑主之礼行得满身狼狈难拾。
他强行镇定心神,道:“罢了,罢了……”
也不知是想罢去什么,百里羽眼中最后一点光逐渐被抽空一般,神情说不出的荒凉绝望,他眼皮缓缓垂下,嗓音在如何压抑都难藏苦涩。
“此番你去昆仑,前路必是艰险困难,昆仑净墟不比人间,你身份既已暴露,天下皆知,便是为父也护不得你。
昆仑神主慈悲,她既能够出面为伱求情,劝得仙尊不杀,对你多半也存有几分看管之心,你入昆仑净墟,以净魔性,此番结局对你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百里羽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还有,你生前性子不争,从不会主动惹事,可到底如今是为将臣那样的黑暗生物的魔性有所影响。
昆仑不比人间,若是在山上日子还逞凶好斗,你孤掌难鸣,怕是大有苦头要吃。
上山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