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六识有过多的言语表达,百里安就理解了其中的因果关系。
他作为灵魂残响的转生者来到这个人间,不带未来过往的任何记忆,自然也不知晓雪拂的存在。
可雪拂不同,做为一个能够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为了扭转因果未来,她不惜横跨时间位面,回到这里。
她承载着未来那个沉重毁灭的记忆,带着真祖邪神的真身,在此建立城池高塔,成亲生子,都在百里安的意料之外。
当然,更加出乎他的意料的是,她竟然会将她毕生最为重要之物,“荧惑”的所属权交于给‘他’。
虽说一个身体,一个灵魂,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都是同一个人。
可到底却并不属于同一个时间线。
百里安自认为自己少年时期无法承担如此重任,更没有想到道心冰清玉冷的雪拂,竟然有一日会为邪神的欲望所吞噬。
将自己的责任寄托于下一代身上。
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以这种可以说是诡异的交托遗产方式完全无法想象这竟然会是雪拂的行事风格。
这故友,到底对年幼的他干了什么啊?
百里安感到一丝头疼。
种符,可以是这么胡乱来中的吗?
见眼前这个少年神情由始至终没有任何的波澜起伏,六识彻底死了心。
六识神情阴郁:“罢了,你不信便不信吧?不管怎样,我必不会放你离开此地,莫要在白费功夫救我了,我不会领你情的。”
“我没有不信你。”谁知,她却听这少年话锋一转,神色淡淡地补了一句。
六识觉得他是在玩自己,怒极反笑道:“你方才还说荒唐不信。”
百里安眸若琉璃,目光明润:“荒唐归荒唐,事实归事实。”
这家伙!
六识银牙紧绷,他既然一开始便信了自己的话,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啊!
感情他这是在一步步的套自己的话啊!
六识不禁冷笑:“看来阁下将情事看得极淡啊?”
她面上发着冷笑,可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瞥了瞥少年藏于黑发缭绕之下的那只耳朵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家伙从方才开始,耳朵就一直很红。
百里安抿了抿唇,眼底清淡的情绪似有微澜起伏。
他曾为一个孽障囚于深宫百年,以下犯上的行径日日夜夜何曾断过?
被撕裂衣衫被捡拾起来,重新穿在身上,又如何还能是当年君子如匪的初心。
如何能是看得极淡?
要知晓他曾含辛茹苦养出了来的孩子最终在他眼前一点点扭曲变化,成了一个臭不要脸的孽障东西。
细数过往那百年的光景时日,被困囚于白驼山上,宗祠庙堂里的荒唐长梦。
即便是如今,仍旧还会因此而恐慌,肌骨发寒,仍旧会生出一种这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深深的绝望。
百里安摇了摇首,道:“情不情淡的,又岂是人心能定?你不必出言蛊惑试图动摇我心。”
他抬首,一双眼睛明澄如秋水,深邃至极:“你大可放心,即便我出去后,也绝不会伤害九十九。”
在这样明亮如火的目光注视下,六识不由被看得心口无端一阵发慌,嗓子发紧:“即……即便你这般说,我也不会退让。”
百里安歪着脑袋打量六识:“态度如此坚决,我实在不知你在为此守护着什么东西。
我亦不愿亲手摧毁人们心中固执执守的珍贵愿望,若你肯讲述,我愿聆听为你达成所愿。”
六识有那么一瞬心动,可回想起了主人的惨死道陨,心中继而又是被一股深深的绝望所覆盖。
她神情暗淡了下去,道:“我的愿望与代价是成正比的,无人能帮我,我不知你哪里来的底气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