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些老人、孩子、青年壮年的尸体,我就在想——我们和他们一样,是儿子、女儿、兄弟、姊妹、丈夫、妻子、祖父、祖母,有着家庭,有着温情。河西军去救的,不是洪水中平民的生命,而是人间的温情,人间的情与义。——救人而死的那名军士,王有年,是为人间的善,为人间的情与义而死,这种价值不可用利益贵贱去权衡,它珍贵得无可衡量。”
萧琰听得震撼,她同情这些无辜死去的百姓,同情底层挣扎求生的弱者,这是对生命的怜悯心,却没有像四哥想得这么深刻。她觉得四哥坐着的清瘦身躯变得高大,就像焉支山一样。
寒夜仿佛更加静谧。
有一种无声的沉默在流动。
那是一种震动。
平顶上的侍卫和院中听力敏锐的侍卫军官心中都在震撼着。
风呼呼刮着,就像他们的心在响动。
萧琮转头看着玻璃灯罩中橘黄色的灯火。
“人间灯火。人间有灯火,才有温暖。”
“我想让人间多一些温暖。”
他遥望着寒夜中的远处,“先圣说:‘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仁而勇,我想走一走这条道。”
这是艰难的道。
高宗说:仁、知、勇三者,天下之达德。
仁者必有勇,是大智大勇。是敢为世道先的勇。
萧琰心中震动,再次动容,“阿兄,这条道很难走。”
或许比武道更难。
因为不是取决于个人的天赋、心志、努力、机缘等等。
而是人间世。
一个世间的灯火。
萧琮明亮的目光映着温暖的火焰,对她说道:“我想试一试。”
我想试一试。
我想走一走。
世道窄狭,我想撑得更宽,像天空一样广阔,像大海一样浩大。
“这条道,不是我一个人。”
他仰望着繁星闪耀的夜空,“我这样想着的时候,就觉得前辈们在星空看着我。”
老子孔子墨子三圣是这样的人。
庄子荀子孟子等贤者是这样的人。
带领大唐走向伟大王朝的高宗陛下是这样的人。
那些故去的、现世的,真正的儒者和墨者是这样的人。
这条道,他不寂寞。
萧琮只觉得自己的心从未跳动得这么澎湃,从未跳动得这么热烈,就像是一团火焰,从此燃烧了起来,再也不会熄灭。
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这是我的道。”
他的目光深湛,每个字都充满了澎湃的力量,又带着沉毅坚厚。
刹那间,星空闪亮起来……
萧琰的紫府中星光大亮!
西方白虎的第三颗大星,如同终于打磨开的金刚石,显出了它夺目的光辉。
那颗耀目的大星,是那样的明亮。
萧琰眼怔怔的看着兄长。
“……四哥!”
寒夜的风忽然急骤,呼啸着折个弯儿,都向平顶涌来。
侍卫们惊愕的脸色才浮出,萧琰已经一掌拍出去,平顶上搭着的三座帐篷和七八名侍卫都被柔和又强劲的掌风送到一楼院中。风声“呼呼呼”,无数气流涌过来,就仿佛楼上平顶成了风暴的中心。
好在众人知道萧琰是洞真境大圆满宗师,都没有为世子处于风暴中心着急,却都在震惊——难道十七女君又要晋阶了?……那,那,那不是晋阶先天??能,能,能在这里晋阶?
风中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萧凉倏然出现平顶的宽墙上,脸上神色又惊又疑。
他当然看得清楚,十七没有突破的迹象,而且这天地元气也不是涌向十七。
那是……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