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
那不是什么很伟大或者很起眼的事物,那只是路边一朵小小的白花,这株花蕊穿透层层叠叠的枝蔓,欢欣鼓舞地迎接朝露,她自若地舒展洁白的花瓣,每一丝纹路都是那样清晰,衬托得满园芬芳失色。
任望盯着小白花,一动不动地细看。
一朵花为了争夺资源尚且如此,他开始不由得憎恶自己懦弱卑微的性格。
生前,即便他一直是许多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可任望的自卑却是骨子里带来的。
温良恭谦让成为父母教育他的至理名言,经过十几年的雕琢,造就了任望温顺得像绵羊的性格,身上背负着父母深厚的盼望,不会向外排解压力的结果就是自己个人的精神内耗。
心理压力过大,结果在考场上精神紧张,即便超出一本线许多,能上一所很好的985,可父母也认为他是发挥失常,在他们眼中,只有华清一所学校,逼迫着他二次复读。
学校就像一个巨大的高考加工厂,将任望的生命力吞噬殆尽,复读后他的成绩也并不理想,查成绩的那天,面对父母过于失望的神情,他终究迈出那条歧路。
任望将这朵花的轮廓深深印刻在脑海中,也许某一刻,他也嗅到了花香。
他说,“小希,你知道我们名字的由来吗?”
“是希望。”任希不假思索地开口,“他们希望你考上华清,也希望我考上去。”
任望垂下眸子,“潘多拉魔盒中最后一个是希望,是雅典娜不忍心看到人间灾祸遍野放进去的。故事的结局是潘多拉在希望跑出魔盒前就关上来盒子,可也许……希望早就跑了出来,为祸人间。”
任希眨眨眼,俏皮地说:“魔盒怎么会装好东西,像我这样的祸害,肯定是要遗千年的。”
这句话逗得任望一笑。
名为希望的精神剧毒,是手心留不住的细沙,明明已经撑不住了,却还要靠着名为希望苟延残喘,一次次折磨着痛苦不堪的身心。
如今,是该释然了。
任希很细心,顾及到任望还是鬼,生怕他晒到太阳,拉着他往幽深的楼内走去。
实验楼因为楼内常年照不到太阳,很是清静幽凉,是个纳凉的好去处。
任希拉着任望坐在台阶上,她听着这个明明已经伤痕累累的哥哥用着轻松平淡的语气,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将生前无法疏解的苦闷细细道来。
“很多时候晚自习埋头写着永远写不完的作业,大家都在低头写,只有笔划过纸张沙沙的声音,我当时就在想,也许这和流水线工厂一样,将学生生产出来,分为三六九等。我只是其中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商品。
我恐惧着高考,就像我在考试前会经常上厕所,手心会出汗,感觉喘不过气来。
曾经我也坐在靠窗的位置,作业写着写着就想拉开旁边的窗户一跃而下一了百了。
走在去食堂的路上,我都在脑中默念着公式,整个世界好像只有我自己,目之所及,眼前的方寸之地只有无数双走动的鞋。
我把自己封闭起来,其实我心中一直希望有一个人能突然拍着我的肩膀,笑着对我打招呼,闯进我一潭死水早就被规划好的人生。
我想长大后,靠自己买一个小房子,不用很大,能安放我的灵魂就好。不告诉父母,谁也不告诉,如果累了就缩进龟壳里面躲一躲。”
任希认真地看着任望,她站起身,见任望也想起来,用手抵住他肩膀,制止他的动作。
她走到他身后,站在高一级的台阶,弯下腰,轻拍了一下他的右肩,与此同时,她说道:“任望同学,你好啊。”
任望的眸子徒然亮了起来,他嗓音微涩:“小希,谢谢你。”
多年深埋心底一个微渺的期许实现,心像流动着的潺潺溪流。
长期以来,他像茧一般,一直束缚着自己,但茧始终留着一道细微的裂痕,潜藏在其中的蝴蝶一直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