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春兰没想到再次见江婉柔是这个场景。
她在柴房被关了一天一夜,一天滴水未进,蓬头垢面,脸色青白得像恶鬼。想她马春兰世代祖传的手艺,做出的糕点松软可口,甜而不腻,整个京城找不出几个比她手艺更好的厨娘。她是良民而非贱籍,不管在哪个主子家都过的舒舒服服,比不受宠的庶出小姐还得脸。
即使眼前这位指挥使夫人,当年也得低头叫她一声“马姑姑”。
五年前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又经历过尚书府的鞭子和一天一夜的关押,马春兰如今什么傲气都没了,甚至不敢抬头看上方的江婉柔,一进来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涕泗横流地求饶。
呜呜咽咽,吵得江婉柔头痛。
她放下手中的《刑律》,淡道:“窃人财物者,十贯以内,笞刑十;逾十贯笞刑三十,徙一年;逾百贯笞刑五十,徙三年,加役流。”
“情状至恶,祸乱甚巨者,当处极刑,以正刚纪。”
江婉柔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把“极刑”咬得极为清楚,马春兰肥硕的身躯明显瑟缩了一下,顿时止住哭嚎。
江婉柔敛眸,“我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想好了再说。”
如今前朝官员人人自危,想着法儿讨好陆指挥使。前几日不知哪位大人送来一个戏班子,据说是江南来的名角儿,那一把嗓音如黄莺出谷,甚得江婉柔喜爱。她准备今儿个听出新戏,大好光阴,总不能浪费在这个罪妇身上。
马春兰抹了一把脸,她明白自己因何捡回一条命,当下也不敢拿乔,哭喊道:
“六姑娘,当年,您冤啊——”
她顿了一下,忍不住偷偷抬眼看,顿时睁大眼眸。
这、这是六姑娘吗?她印象中的侯府六姑娘人如其名,婉柔婉柔,温婉柔顺,瘦瘦弱弱的,躬身低头埋没在一众侯府千金中,丝毫不起眼。
如今高坐在上首的妇人白皙丰腴,一身雪肤白得仿佛在发光。她没了厚厚的头帘遮挡,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一双含情眼波光潋滟,魅而不妖,风情万种,说是神妃仙子也不为过。
马春兰怔怔看着她,惊艳又茫然。
“半柱香。”
江婉柔“铿”地一声将《刑律》甩到马春兰眼前,冷声道:“我耐心有限,若你说不出我想听的,就去见官罢。”
做了多年当家主母,动辄出入皇宫内廷,江婉柔早已不是当初在嫡母身边唯唯诺诺的六姑娘,她冷着脸一派不怒自威,马春兰吓得一哆嗦,赶忙瞥开眼道:“是,是。奴有罪,奴婢这就说。”
“当年,奴婢一手梨花酥甚得侯夫人青眼,那日老夫人寿辰,我去给三小姐送糕点,听见……”
五年前,侯府嫡女江婉雪和公府长子陆奉定亲,陆奉作为侯府“准女婿”来贺寿,结果酒后迷醉,和妻妹江婉柔滚到一张塌上,闹得沸沸扬扬,是当年许多人的饭后谈资。
陆奉是谁?是陆国公的嫡长子,自幼和皇子一同长大,身份尊贵,性情沉稳,且是京中出了名的洁身自好,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怎么会忽然做出这种事,还是在这等场合?
陆大公子曾在军营历练过两年,和将士们称兄道弟,拿大瓷碗喝烧刀子,又如何会醉区区一杯女儿红?
几乎所有人都猜测,陆奉被设计了。而罪魁祸首,首当其冲便是江婉柔。
尤其江婉柔直接以正妻身份被抬进公府,更坐实这种说法。陆江两家联姻本就是江家高攀,一个公府,一个侯府,公比侯爵位高一等。那时陆国公还健在,是圣上最器重的大臣,掌实权。而侯府只是前朝的降臣加恩,一朝天子一朝臣,侯府只剩一个风光的爵位了。
嫡女尚且高攀,更何况区区一个庶女?陆奉本人容貌俊美,行止有度,这事儿说到天上也是江婉柔占了便宜。她生母是个清倌儿,有人道有其母必有其女,生性淫.荡,上不得台面。
没有人比江婉柔更知道自己的冤枉,她当年一度以为自己活不了。后来她嫁进国公府,后脚江婉